池桉聽說靳原被送進醫院的消息時,靳川已經趕到醫院了。
池桉不會駕駛飛行器,便只能在家里等著戴寬來接,等戴寬載著他趕到的時候,醫生已經給靳原做了緊急救治。
池桉顧不得其他,推開病房門便直接沖到了病床邊。
只見靳原小小的身體埋在被子里,他唇色慘白,手上還掛著水,已經昏睡過去了。
“小原怎么樣了?”
池桉焦急地抬頭看向病床邊的醫生,醫生被這位突然闖進病房的Omega弄得有些愣神,一時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隨即看向靳川。
“已經脫離危險了。”靳川回答。
池桉聽到這句話驟然松了一口氣,腿卻不自覺地發軟,而后被靳川伸手扶住了腰。
“這位是……”
池桉定了定神,這才發現病床的不遠處還站著一位女性Omega,很溫柔的模樣,此刻正一臉探尋地看向他。
“我……”
池桉有些語塞,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怎么介紹自己。
說自己是靳原的爸爸嗎?可是……
池桉有些緊張地看向靳川。
在這件事情上,他始終謹記著靳川劃出的界限,或許他……沒有在人前擅自自稱是靳原爸爸的資格。
“關老師,今天多謝你了,我讓戴寬送你回去。”不等池桉開口,靳川已然先開了口。
被稱為“關老師”的那位Omega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微笑著對著靳川點了點頭,“上將您客氣了,照顧好這些孩子本就是我們的責任。”
說完,她便跟著戴寬向病房外走去。
只是她即將走出去的時候,卻仍舊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
池桉已經在床邊坐了下來,一臉擔憂地握著靳原的手。
關悅鬼使神差地想起下午靳原和同學打架時嘴里嚷著的話。
——“你胡說!他就是我爸爸!”
“關老師?”戴寬輕輕喊了一聲。
關悅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他回憶著池桉的模樣,心頭卻不由得一震,緊跟著冒出一個念頭來:
不會……剛才病房里那位,真的就是靳原一直沒有露過面的Omega爸爸吧?
……
戴維醫生趕到的時候,靳原已經醒過來了。
戴維和醫院的主治醫生一同給靳原做了進一步的身體檢查,然后便同靳川一道離開了病房去辦公室討論病情了。
池桉在病房里陪著靳原。
幾個小時前還氣得要同別人動手的小Alpha,此刻看見池桉紅著眼圈坐在病床邊看著他,頓時一副心虛的神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池桉的眼神落在靳原的下巴和脖頸上,那里有幾道青紫,明顯是跟同學扭打的時候抓出來的傷痕。
池桉看一眼就覺得心疼得厲害,想要開口訓人,卻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把自己逼得眼睛酸脹。
靳原見池桉半晌都不講話,終于首先按捺不住悄悄伸了手,用手指勾住了池桉的手指。
輕輕晃了晃。
“桉桉……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呀?”
這一句小心翼翼的話立刻就讓池桉軟了心,可他硬是咬著牙沒松口,板起來臉道:“為什么跟同學打架?”
靳原像是猜到池桉會這么問一般,頓時泄了氣似的,緊接著小臉上卻又掛上了不服氣的神情,好半天才兇巴巴地咕噥了一句,“他找打。”
池桉一怔,一時竟然也沒想到靳原脾氣如此執拗。
他松開了靳原勾著自己的手,難得擺出了家長的架子,“什么叫‘他找打’,就算對方做錯了事情,也應該好好跟對方說,怎么能夠動手打……”
池桉心里其實是心疼靳原,但又不想一味嬌慣孩子,說話時不由得帶上了點為人長輩的自覺,難免要講一兩句道理,只是他話都還沒有說完,卻見靳原的眼角被硬生生逼出了一滴淚來。
池桉登時停住不講了,人也有點傻在那里了。
靳原像是也覺得丟人似的,飛快抬手揉了揉眼,只是眼淚越柔越多,不一會兒兩只眼睛便淚汪汪地瞅著池桉了,只把池桉看得心都軟得一塌糊涂,終于忍不住上前把人抱進了懷里。
靳原的腦袋剛剛靠進池桉的懷里,便“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靳原哭得凄慘,他平時在池桉面前是最重形象最要面子的,從未像當下這般哭得像個小娃娃。
池桉也手足無措起來,見靳原掉一滴眼淚他心都要碎了,何況靳原一下子就哭濕了他的肩頭。
“江皓非說……你是爸爸找來騙我的……”
靳原僅是抽噎著說出來半句,池桉的心便像是被人生生撕扯開來。
他即刻反應過來靳原口中的“江皓”應該就是跟他打架的那個小Alpha,也隨即猜到了這事情大概的前因后果。
池桉的心底泛起一陣濃濃的愧疚情緒。
靳原的眼淚斷了線的掉,說到底還是因為他。
“不哭了……”池桉輕輕捋著靳原的背,“我怎么可能是爸爸找來騙你的,小原就是我生下來的……”
說到后面,池桉也有點不好意思地放小了聲音。
“江皓說他的爸爸們都是睡在一起的……”靳原還在抽噎著,語氣委屈得厲害,“可你都不跟爸爸睡在一起……”
池桉怎么也沒想到,不到五歲的孩子會對大人之間的關系這樣敏感。
“我……不跟你爸爸睡在一起是因為想要陪著你呀。”
池桉不得已紅著耳朵撒謊。
靳原聽到這句話哭泣聲終于小了一點。
“可是……你們也不會親親,江皓說他的爸爸們每天都會親親,早晨去上班的時候會親親,下午下班的時候會親親,晚上還會抱著在床上親親……”
池桉聽到這里陡然伸手捂住了靳原的嘴巴,靳原“唔唔”了兩聲,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池桉。
池桉的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他眼睛眨得飛快,好半晌才故作鎮定地說:“小孩子不、不許討論這種事情,我……出去找你爸爸一下,你先自己躺好。”
靳原被池桉特別不自在的舉動弄得呆在那里,一時都忘了哭了。
池桉忍不住低頭在靳原的小臉蛋上“啾”了一口,匆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像是不放心一樣轉過頭來對著病床上的人強調,“我真的不是你爸爸找來騙你的。”
靳原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他有點愣地坐在床上看著一臉急切的池桉。
池桉像是生怕他不相信似的,終于忍不住紅著耳朵磕巴著道了一句:“我們也……也抱著在床上親親的。”
說完,他根本顧不得小Alpha是如何反應的,便逃一般地轉身跑出去了。
……
池桉倚靠在走廊的墻壁上輕喘了幾口氣,滿腦子都是剛才自己胡說八道的話。
他扶著墻慢慢地往前面走,靳川跟兩位醫生剛才去了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里談話,他想要去具體問問靳原的身體情況。
池桉走到辦公室門口,伸出手在自己滾燙的面頰前扇了扇,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終于勉強穩住了心神。
他剛想要伸手敲門,卻聽見辦公室里傳來了靳川低沉的嗓音。
“我不同意,想別的辦法。”
而后是戴維明顯帶著為難意味的話語。
“這……我剛才跟鄭醫生也交換了意見,今天小原突然暈過去表面上看是因為跟同學打架情緒激動所致,實際上則是因為調動了精神力可信息素卻跟不上,身體機能就暫時崩潰了……”
“他現在還小,可以后這種情況會隨著他年紀的增長發生得越來越頻繁……我知道這對于池先生來說很不公平,可他畢竟也是小原的父親,您應該跟他商量一下,或許他是愿意的呢?他……”
“我說了,再想別的辦法。”
房間里陡然響起腳步聲,池桉心口一緊。
“上將!這真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只要池先生愿意配合,我保證小原的信息素水平能夠很快——”
池桉聽到這里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懂為什么明明有好的治療辦法,靳川卻甚至都不愿意同自己提起,就如此決絕地拒絕醫生。
他頭腦里不禁又浮現出靳原淚汪汪的眼。
池桉心里一急,便直接伸手推開了門,辦公室里原本的說話聲戛然而止,里面站著的三個人霎時間齊刷刷地轉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