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晚上講了太久的故事,第二天早晨,池桉和靳原都無可避免地睡過了頭。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池桉“嚯”地從床上坐起來,定了定神,才發(fā)現(xiàn)陽光都已經(jīng)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了。
昨天晚上因為靳原的一個問題,他又夢到從前的事情了。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混亂的腦袋,飛快地理了一下身上的睡衣,前去開門。
敲門的是阿姨。
“抱歉,是上將讓您來叫我們起床的嗎?”
阿姨聞言笑了笑,“沒有,上將兩個小時前已經(jīng)去軍事部了,我是瞧著時間有些晚了,你們還沒下樓,所以上來瞧瞧。”
池桉聞言一怔,才恍惚看到墻上的鐘表,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fā)解釋,“昨天晚上,給小原講故事弄得有些晚了……”
“沒關(guān)系,您再休息一會兒,等會餓了叫我。”
“謝謝阿姨。”
池桉關(guān)了門折回去,頓時也沒了什么睡意,但靳原依舊睡得正香,池桉便放輕了腳步,重新躺回了床上,側(cè)躺著看著身旁的小家伙。
池桉不得不承認,血緣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靳原這張小臉上,處處顯露著靳川的影子,簡直像是一個縮小版的靳川,只是他眼睛更像自己,也不會像靳川那樣常常繃著臉不笑。
想到這里,池桉的心底陡然閃過一絲隱秘又復(fù)雜的喜悅。
他竟然,跟靳川有一個孩子。
從前的靳川是他只能遠遠觀望的存在,可現(xiàn)在因為靳原,他們突然被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他還記得,當(dāng)初靳川到了適婚年齡之后,帝都有不少豪門權(quán)貴想要將自家的Omega介紹給他,但是卻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有不少人側(cè)面偷偷打探原因,靳家卻始終對靳川的婚配問題諱莫如深。
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靳川似乎從學(xué)生時代開始,就從未跟任何一個Omega談過戀愛,也沒有對任何一個Omega表露出任何一點情愫。
但眾所周知,一個身體健康擁有正常發(fā)情期的Alpha是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
除非……
不久之后便謠言四起,大家都在說,最近風(fēng)頭正勁的靳川極有可能是個“性|冷淡”。
這種明顯帶著侮辱性的言論,靳川卻像是絲毫不放在心上一般,他整日撲在工作上,完全無視那些謠言。
直到某一天,帝都某著名狗仔社卻突然拍到了靳川從自己家中抱著一個小孩子進出的照片。
在那張模糊的遠景照里,看不清性別的小孩子正趴在靳川的肩頭,被靳川用一只手臂抱著,雖然靳川臉上還是往常慣有的冷淡神情,但整個人的動作卻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柔。
剛開始還有人陰謀論說這不過是靳家為了替靳川破除“性|冷淡”傳言的障眼法,可沒過多久,便有人卻找到了那小團子在幼崽托管基地活動的照片。
照片雖然也并非十分高清,但已經(jīng)可以辨別出上面人的模樣。
照片里的小Alpha跟另外一群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坐在桌邊,正笑瞇瞇地享用著午餐。
發(fā)照片的人是幼崽托管基地的老師,她說小Alpha的名字叫做“靳原”。
大家看著這張照片都傻了眼,這張臉,簡直活脫脫就是靳川的翻刻版。
再也沒有人懷疑靳原不是靳川親生的了。
只是……生下靳原的Omega又在哪里?靳川本人和靳家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過。
大家紛紛猜測,或許是那位Omega的身份與靳川太不相配,因此靳家才不許他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的。
那時候池桉已經(jīng)在帝藝大讀書,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靳川了,但卻依舊常常關(guān)注著對方的消息。
池桉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算不算某種程度上的自我折磨。
池桉還記得自己看到這條新聞時的模樣。
當(dāng)時他正在畫一幅油畫,看清照片的那一刻手卻一抖,將一整盒顏料摔在了畫板上。
好多天的心血付之一炬,池桉卻已顧不得可惜,眼淚就已經(jīng)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板上。
他知道自己似乎沒什么資格哭泣,因為靳川本就從未給過他希望,但是當(dāng)現(xiàn)實真的赤裸裸擺在面前的時候,池桉心底里最后的寄托也消失了。
原來,靳川并不是真的冷心冷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地方,他也曾溫柔繾綣地對待過另一個Omega,并且,還跟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那天他哭了很久,靳原的出現(xiàn)像是終于挑斷了他身體里那根緊繃了太久的神經(jīng),讓他整個人徹底潰不成軍。
其實從幾年前他選擇走進那家私立醫(yī)院開始,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喜歡靳川的資格了,但他一直在麻木地撐著,行尸走肉般地活著,直到今天靳原的出現(xiàn),才終于赤|裸|裸地、不容拒絕地給他的這場失戀畫上了最后的句號。
池桉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仍舊響著靳原綿長的呼吸聲。
現(xiàn)在再想起這些事情難免會覺得有些好笑,但誰又能想到,當(dāng)初讓自己掉了那么多眼淚的小Alpha,身體里竟然流淌著自己的血。
池桉緩緩伸手抱住了靳原。
他想:往后的日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是黑色的,因為上天已經(jīng)給了他,在這場漫長失戀中的最好的補償。
……
之后的幾天靳川似乎都非常忙碌,總是早出晚歸。
常常池桉和靳原已經(jīng)睡下了他才會回來,而池桉和靳原醒來時他又已經(jīng)去上班了。
直到休息日的到來,池桉打著呵欠牽著靳原的手下樓去吃早飯,卻看到了在餐桌邊穿著家居常服正在用餐的靳川。
池桉愣了好大一會兒才陡然回過神來,匆忙地去整理身上的睡衣和亂糟糟的頭發(fā)。
——身邊的靳原不解地仰起頭來看他。
只是……他動作太大,靳川已然抬眼向這邊看了過來。
“上將……早。”池桉立刻停了動作紅著一張臉打著招呼。
“早。”靳川微微點頭,便又將視線收回。
池桉暗自吐了一口氣,才又拉住了靳原的手,悄悄地往餐桌邊挪去。
阿姨微笑著端上了給他們倆準(zhǔn)備的早餐。
池桉坐在靳川對面的位置,拿著三明治慢吞吞地吃著。
他總是忍不住偷偷地抬眼瞄對方。
——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見到過靳川了。
明明靳川和他的距離隔了整整一張桌子,但他卻止不住地臉紅心跳。
直到——一只冰涼的小手貼上了他的臉。
“桉桉,你的臉為什么這么紅呀?”
池桉心頭一跳,先是心虛地望了一眼對面的Alpha,見對方并未有任何表情的變化,才又飛快地拿掉了靳原搗亂的小手,胡亂地找著借口,“屋子里的暖氣太足了……”
靳原轉(zhuǎn)過頭,看向靳川,一本正經(jīng)道:“爸爸,桉桉覺得屋子里很熱。”
靳川終于抬起眼看向餐桌對面的一大一小。
池桉兩頰瞬間爆紅。
而后,靳川叫住了正在撤盤子的阿姨,“請把溫度調(diào)低一點吧。”
阿姨笑著點了點頭。
靳川低沉好聽的嗓音掃在池桉的耳邊,他拿著三明治,已經(jīng)食不知味了。
他的腦袋快要埋進盤子里,嘴角邊卻已經(jīng)忍不住偷偷掛上了笑容。
直到這頓早餐快要結(jié)束,池桉才逐漸平復(fù)了自己的情緒。
靳原再一次非常要面子地在池桉的面前表演了“牛奶一口悶”的絕技,并一臉乖巧地對著池桉求表揚。
“要桉桉親親。”靳原眨巴著眼睛揪扯著池桉的睡衣不依不饒。
池桉剛剛褪下熱度的臉又要忍不住燒起來。
在靳川早出晚歸的幾天,小家伙已經(jīng)徹底對著池桉敞開了心扉,他變得異常黏人,像是一只樹袋熊一樣整天掛在池桉的身上,還時不時嗲嗲地對著他撒嬌。
雖然靳原是一個Alpha,不該被這么嬌慣著,但一想到自己缺席了他五年的成長時光,像“要一個親親”這樣小小的要求,池桉總是會忍不住心軟答應(yīng)。
只是當(dāng)下猝不及防地被當(dāng)著靳川的面提出來,還是讓池桉多少有點窘迫。
“桉桉……”靳原小臉皺著還在眼巴巴地望著他。
池桉眼睛的余光瞄到對面的人,靳川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了。
池桉一面氣靳原這小家伙的肆無忌憚,一面又生怕等會父子兩個橫眉冷對,當(dāng)下心下一橫,干脆搶在靳川開口教訓(xùn)前,飛快地湊上去在靳原軟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靳原終于高興了起來,還帶著點得意的神色瞧著靳川。
只是,他還沒高興幾秒,靳川便宣布了他需要明天返回幼崽托管基地繼續(xù)上學(xué)的消息。
靳原頓時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把抱住了池桉的手臂,求救似的看向池桉,又兇巴巴地轉(zhuǎn)頭對著靳川道:“我不要去,我要在家里陪桉桉!”
靳川挑了挑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由不得你。”
靳川說完便上樓去了。
小Alpha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了,他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看著池桉。
池桉安慰似的摸摸他的腦袋。
池桉明白,靳川讓靳原回去上學(xué)定然是深思熟慮之后的結(jié)果,之前靳原暫時休學(xué)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現(xiàn)在他的身體情況逐漸好轉(zhuǎn),整天呆在家里是沒有好處的。
“明天早晨可以不喝牛奶。”
靳原沒什么反應(yīng)。
“晚上多講兩個故事。”
靳原低垂著的腦袋終于動了動。
池桉輕嘆了一口氣,然后伸手捏了把靳原的臉蛋,緩緩開口道:“我會在家里等著你回來,一步都不會離開。”
靳原聞言終于抬起了腦袋,“……真的?”
“嗯。”池桉很認真地點頭。
池桉看著靳原眼底漸漸散去的不安,終于也放下了心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靳原返回地基上學(xué)的第一天,就因為跟另一個小Alpha動手打架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