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48)
后面腳步聲清晰的傳到耳朵里,身邊伺候的就隔著車簾子低聲稟報, “爺, 是大阿哥趕過來了?!?br/>
以前只叫阿哥爺, 從來不叫大阿哥。自從福晉又開始求子,家里的下人自動的開始叫大阿哥。有了大阿哥, 自然就有小阿哥。
八爺以前從來沒注意過這些小事, 現在聽在耳朵里多少是覺得有些不順耳。顧不上追究這些,只想知道這孩子為什么追過來。
他撩開簾子,在燈籠微弱的燈光之下, 瞧見弘旺跑了過來,近前了都能聽到粗重的喘息之聲, 他趕緊下了車, 上前迎了兩步,“這是怎么了?”
弘旺抬著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然后伸手從身上將披風解下來塞到八爺的手里, 只說了一句‘阿瑪快上車吧’, 轉身撒丫子就跑遠了。還沒等八爺反應過來, 孩子的身影已經融入夜色之中, 再也望不見了。
八爺怔愣在當場, 看著胳膊上的披風, 鼻子一酸, 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孩子這是擔心他吧。
三月的天氣,晚上是有些涼意, 但是坐在車上,又不是騎馬,沒那么冷的。這些伺候的都是極為用心的,馬車上一年四季常備的衣物就有半箱子。他想拉住孩子告訴他這事,但……還是不說了,孩子的孝心他收到了,哪怕這孝心別扭的很,但他的心里也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暖意。將孩子的披風披在身上,往前拉了拉,一時又怔住了:原以為會有些短有些窄的,不想一到身上,長短竟是很合適。更不要說什么窄了,披在身上,覺得比自己的更寬敞。為什么覺得寬敞?是因為這孩子已經比自己長的一樣高,且更壯碩。
他站在馬車邊上,一時又笑了起來。到底是長大了。
弘旺隱在不遠處的巷子里,看著掛著‘廉’字燈籠的馬車漸行漸遠,這才走了出來。他的眼神有些復雜,也許是想報復福晉吧,但心理未嘗不是想挽回父親。誰也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皇后有孕,有人不高興是肯定的,一個是弘歷那里,一個就是八福晉。弘歷不高興還情有可原,利益沖突,還是天大的利益沖突,他說他很高興旁人也不會信。但是八福晉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林雨桐哪有功夫搭理她,那些個禮單交給董小宛處理,但近來賀喜的人卻不能都不見。
先是最親近的,弘時兩口子,你說見還是不見?
能不見嗎?
弘時有點尷尬,坐在林雨桐身邊有些坐立難安,怪不好意思的吧。
董鄂氏就自然多了,噓寒問暖不說,還找了許多新鮮的菜譜來,“……皇額娘也換換口味。”
林雨桐能說啥?也挺尷尬的好么。
“你們別多想,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林雨桐話是對弘時說的,“你阿瑪對你寄予厚望,去年推廣玉米和番薯的事,你就辦的不錯,我這么跟你說吧。只要這件事辦好了,只要天下沒有再餓死的百姓,皇額娘保證,鐵帽子王爵,有你一個?!?br/>
弘時瞪大了眼睛,“皇額娘?”
董鄂氏推了弘時一把,“還不趕緊謝謝皇額娘?!辫F帽子爵位是那么容易得的?如今那鐵帽子親王,祖上哪一個不是刀里來血里去,靠的是軍功拼殺出來的??扇缃褡约覡斶@樣,就是田間地頭的瞎轉悠,然后換那么大一爵位,還有什么不滿足的?趕緊謝恩吧。
弘時跪在林雨桐身邊,“兒子不是不懂事的人,皇額娘放心……”嘴笨,說不出別的動人的話來,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林雨桐拉他起來,又跟董鄂氏說了一些寬人心腸的話。她一直沒懷上,估計心里有些著急,所以林雨桐就說,“隨緣,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她的身體沒什么問題,孩子只是早晚的事。
兩人忙不迭的應了,林雨桐又留他們在園子里多住些日子。弘時跟他阿瑪請教差事上的事情,而自己這邊很多客人,還需要董鄂氏來應酬。
弘歷兩口子比弘時兩口子來的晚一些,畢竟要從宮里往出趕嘛。
富察氏面色正常,一點也看不出昨兒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不愉快的事,親熱的過來跟林雨桐說話,“……兒媳說今兒再來,我們爺非要昨晚就過來,為這個還拌了兩句嘴,我說就算是再怎么高興,也不能半夜三更往園子里跑,再把皇額娘您給驚著了……”
這話說出來鬼都不信,難為她能說的就跟真事似得。弘歷還時不時的埋怨的看對方兩眼,又扭臉問林雨桐,“皇額娘您想吃什么?言語一聲,兒子這就買去?!?br/>
“是是是!”富察氏忙道,“別的或許是不成,但這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哪怕是胡同里走街串巷賣吃的的,我們家爺也能說出個三四五六來?!本筒顩]明說這就是個吃貨了。
插科打諢的,屋里伺候的都跟著笑起來。
林雨桐心里就覺得吧,人家都說這夫妻緣夫妻緣的,還別說,這夫妻緣還真可能是上天注定的。你說這不認識的兩個人搭在一起怎么就那么配呢。這才成親幾天,瞧瞧這兩口子,真不愧是兩口子。
她耐著性子跟兩人應付,董小宛就端著果汁過來了,遞給林雨桐后就直接道,“幸虧四福晉昨晚沒過來,您是不知道,昨兒那帖子賀禮一個一個往里遞,娘娘跟著忙了大半晚上……”
富察氏就明白這話里的意思了,這是送客的意思吧。那些東西哪里需要皇后親自動手,就是下面送來的賀禮,她自己都不會親自看?;屎笤趺磿鸾蒂F的看那些。董小宛說這個,不就是說娘娘忙了半晚上,這都晌午了,也該歇歇了。
她深深的看了董小宛兩眼,覺得這個姑娘真是不一般?;屎蠼o她權力是一回事,但是敢這么大膽的使用她的權力,她也算是頭一份了?;屎筮@么看重這姑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馬上知機的就站起來,臉上帶了幾分歉意,“您瞧,難怪我們家爺總說兒媳聒噪,之前還不服,如今看來還真是的,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弘歷僵硬的面色稍微好了點,瞪眼嗔了一句,“還說?”
富察氏馬上吐了吐舌頭,福了福身,“那皇額娘歇著,兒媳告退了。先去院子里歇著了,等您得空了再陪您解悶?!?br/>
不用弘歷開口,富察氏就將話說了出來。人家去院子里了,不急著回宮。那你還能說什么?
這明顯就是抹下臉來耍賴皮。
能怎么辦?
林雨桐揮手叫他們退下了,對這樣死皮賴臉往上纏的,能說什么?留了弘時不留弘歷,不好看不是?
她這邊心里怪不得勁的。但出去的弘歷心里也不自在呢。他明顯感覺的到,在皇后宮里,他不是一個多討人喜歡的客人。扭臉看富察氏,卻見她興致盎然的正在園子里邊走邊賞景。
“你倒是心大?!焙霘v說了這么一句。
富察氏假裝沒聽見,含著笑問了一句,“爺說什么?”
沒什么?心大挺大,心大就發現不了自己當時的難堪,要不然在老婆的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來,叫人情何以堪。
其實董小宛說的不是什么托詞,雖然沒親自看那些賀禮清單,但她昨晚上確實是睡的晚了。人被打發走了,林雨桐是真的就睡了。一覺起來,賀客迎門。這也事林雨桐早就預料到的事情。這種上門賀喜的事,也不是越早越好的,比如弘時和弘歷沒上門,其他王府就得等著。哪怕送禮的人都到了園子外面了,那也得等著。等著跟事主親近的人先進去了,他們才能上門。如果不想得罪誰的話,這么辦事是最靠譜的。就是十三爺這樣親近的,十三福晉也是等著前面幾個嫂子來了,她才‘姍姍來遲’的。其實董小宛早把人接進宮里,安置在十三爺的院子里了。
弘時的福晉董鄂氏是林雨桐留下來叫她招待客人的,結果林雨桐到的時候富察氏已經喧賓奪主,招待的熱乎起來了。董鄂氏也不搶,乖乖的站到林雨桐身邊了,有些歉意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聲皇額娘,聲音軟糯帶著幾分嬌俏和委屈。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
三福晉就多看了一眼如今這個也被稱呼為三福晉的董鄂氏一眼,就笑著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娘娘的親閨女,您瞧這親昵的……”媳婦沒辦好事,找婆婆撒嬌訴委屈,這也算是奇景,尤其是在皇家。
在她看來,這個三福晉可比富察氏這個四福晉聰明多了。不能干沒關系啊,傻人有傻福,只要婆婆喜歡,婆婆護著,這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富察氏倒是能干了,坐在這么長輩面前半點也不弱,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可是皇后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嗎?未必就真有多喜歡。
林雨桐還真沒有多少喜歡不喜歡的概念,更不會當眾不給富察氏面子,以前的三福晉,如今被稱為‘誠親王福晉’,她打趣了,林雨桐順勢就接下了,“我就這兩個兒媳婦,連個閨女都沒有。這兒媳婦,自是當閨女疼的?!?br/>
富察氏松了一口氣,心里不由的感激了起來。
有富察氏招待,林雨桐也就不費心招待客人的事了,只跟幾個妯娌說笑。董鄂氏不去添熱鬧,就坐在林雨桐跟前添個茶倒個水,別的一概不管。
富察氏忙的腳不沾地,董小宛自然就退居幕后了。四福晉說要什么她就調派什么,兩人忙的還挺默契。間歇的時候兩人在茶水間能坐著喘口氣。
干坐著都挺尷尬的,兩人就說起了閑話。純屬沒話找話那類。
富察氏問董小宛弟弟的事,這姑娘家里的情況也不是秘密,只一個弟弟子啊太學念書,她就示好,“我一個堂弟也在太學,兩人還是同窗呢?!?br/>
話題這么開始,就自在的多了。
董小宛臉上帶笑,卻沒有繼續談自己家里的事,反倒說起了其他:“……如今外面人人都說十二爺府上的梅花是報喜梅,好些有女兒的人家,都恨不能求一枝回去,好叫家里的女兒能嫁個好人家。”
富察氏面上一僵,這叫她想起那個正月,在梅樹下跟弘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蛇@事怎么宣揚出去的?而且宣揚的人盡皆知??谙铝舻碌恼f這是天賜良緣,是老天爺牽線搭橋。那口下不留德的,還不得以為是自己迫不及待有心攀高枝呢。
怎么會傳出這樣的話來?誰把這些事知道的這么清楚明白?
她的臉頓時青紅一片,一下子就坐立難安了起來。
董小宛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等這些賀喜的都出了園子,富察氏沒有再說留下園子里的話,找了弘歷,委婉的道:“皇上和娘娘都沒有發話,咱們就這么住下來,到底是不好。咱們不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圣上的旨意擰著來。不如先回去,反正這次出來的匆忙,宮里都沒安置好……”
弘歷就多看了富察氏兩眼,“是誰說了什么?”要不然變化不會這么快。
富察氏頓了一下,之前沒多想,現在想想,好像董小宛那話還真不是隨意說的。她是故意透漏給自己知道的?應該是這樣??墒菫槭裁茨兀?br/>
心里想著,她嘴上卻應付著道:“倒也不是誰說了什么,咱們跟三爺家不一樣,人家有永坤呢。孩子平時在暢春園放著,偶爾也住這邊的園子。當爹媽的想見一面都難的很,如今過來了,孩子哭鬧的不叫走。這才特準許叫多住兩日的。咱們又沒有……省的也住下,叫人說咱們老是跟三爺家攀比,倒叫人平白說咱們不能容人?!?br/>
弘歷心里就帶著幾分惱怒,“高氏可惡……”要不是她,富察格格那個孩子都生下來了。甭管是阿哥還是格格,皇阿瑪一準是喜歡的。如今這……能怨誰?人都說這有得就有失,看來這話還真是不假。自己得了高氏,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幫助。但同樣的,失去的也不見得就少。
兩人告辭出了園子,半路上,富察氏試探著問弘歷,“您知道外面都在傳我跟爺在十二爺府上見面的事嗎?”
還有這事?
弘歷愕然的瞪大眼睛,隨即又饒有興致的問,“都說咱們什么?”
富察氏就學了,然后垂下眼瞼,“怎么能說這個呢?”自己成什么人了?四阿哥又成了什么人了?
卻沒想到弘歷哈哈大笑,“真有這事?”他手掌連拍幾下,“這也是千古流芳的美談,妙哉!妙哉!”
富察氏腦子一時沒轉過來,“爺說這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焙霘v拉著富察氏的手來回摩挲,“那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傳唱到如今,哪里就不是好事了?”
能這么想事情嗎?
她心里驚訝,但卻垂下眼瞼跟著這位的思路走,“一別之后,二地相思。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曲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君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紅,偏遭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輕聲念著,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也許是因詩傷情,也許是婚后的日子婚后的人跟想象的差距太大,總之眼淚就是止不住,“傳唱至今又如何,當日何等相愛,到后來如何了?不過是聞君有兩意,顧來相決絕罷了?!?br/>
“瞧瞧……瞧瞧……”弘歷伸手趕緊給她把=眼淚擦掉了,“放心,爺定不會負了你。”
不會負了我?那富察格格又是哪里來的?
心里這么想著,到底將眼淚咽下去了。這事就不該跟他提的,原本就是個指望不上的。
她將眼淚擦干凈了,招手叫了嬤嬤,“你順道回趟府里,問問我額娘何時動身去察哈爾……”說著就看弘歷,“咱們是沒法住對月的,要是阿瑪額娘要啟程,爺記得叫人送儀程過去。”
這事忘不了。
弘歷埋怨她愛操心,她也不理會,只叫了嬤嬤多叮嚀了兩句,“……聽說十二爺府上的梅花甚好,記得叫額娘幫幾個哥哥都求一求……”
嬤嬤應了,心里還奇怪,這都幾月了,怎么還有梅花?
心里這么想著,但不敢瞞著,馬上去了富察家原話傳過去了。
回了宮富察氏就安心了,額娘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的。這事怎么瞧都是沖著自己來的?是高氏?是那個富察格格?
沒想到消息來的很快,嬤嬤回宮之后就說了,“是鈕鈷祿家先傳出來的。這事咱們家夫人一聽說就叫人查了,可是查到了熹嬪娘娘的娘家,這事就沒法說了?!?br/>
熹嬪?
自己的婆婆?
富察氏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為什么?”
是??!誰知道為什么呢?
林雨桐將這些密報順手就燒了,然后問一邊整理賬冊的董小宛,“你是故意將消息遞給富察氏的?!?br/>
很篤定的語氣。
董小宛頷首,沒有任何懼怕之色,“小女覺得四福晉比起熹嬪娘娘,更像個明白人。”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董小宛一眼,這姑娘還真是有悟性,跟在自己身邊這才多少日子,看懂的事情可不少。早就有人說董小宛就如同當年的蘇麻喇姑,這個現在還不好說。但是她的成長,確實叫林雨桐有些驚喜。
她點點頭,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董小宛就又將腰里的荷包解開,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還得跟娘娘說一聲,這是五阿哥給小女的……”
林雨桐搭眼一瞧,金豆子還不少,“這是干嘛?開始賄賂你了,為的什么?”
董小宛抿嘴笑,“這不是出孝了嗎?選秀就在跟前了。五福晉的人選還沒定下呢?!?br/>
這是記掛當日那個敢打他屁股的丫頭的吧。
呵!
林雨桐將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告訴他,賄賂你沒用,直接賄賂本宮就行。”看這小子到底賺了多少銀子。
“那您這可是索賄了?!倍⊥饻惾さ母钟晖┱f笑,“回頭小女就跟萬歲爺通風報信去?!?br/>
“說朕什么呢?”四爺笑著撩開簾子就進來了。
董小宛笑了笑,就低頭慢慢的退下去了。站在大殿門口,張起麟警惕的看著董小宛,眼里帶著幾分打量。她對張起麟見禮,“公公放心,小宛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該做什么事。您擔心的事肯定不會發生?!?br/>
簾子隔開了那對天下至尊的夫妻,在皇后身邊了,她才知道皇上和皇后是什么樣子的。說心里話,她有時候覺得,他們跟自家那對秀才夫妻二人是一樣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過日子。羨慕嗎?肯定羨慕。女人就沒有不羨慕的。可是羨慕也只是羨慕,她怎么因此就生出不該有的齷齪心思來。再有,那也太小看皇后娘娘了,越是跟皇后相處,她就越覺得皇后深不可測??雌饋碓频L輕,但她敢說,這大清國大事小事她不知道的事真不多。而皇上給皇后的信任,也不是誰都能替代的。試問,一個能拿著玉璽晚上幫著批折子的皇后,誰能替代?
“如今就別忙了?!彼臓斀辛钟晖┰琰c歇著,“折子的事我熬一會子就出來了。”
一些不太要緊的折子,都是林雨桐幫著批的。倒不是要緊的折子不敢給她,實在是她能模仿的字跡不多。也就‘好’‘朕恭安’‘知道了’這一類的字她練的跟四爺寫出來的相似度能達到九成,其他的真不行。因此她都是幫著批改這一類折子。四爺早就下旨了,叫大家務實些,類似這樣的請安折子能少盡量少吧。少是真的少了,但一時半會的也杜絕不了。
要加上這些,工作量可就太大了。
“人就是不能太嬌氣,以前那什么條件,孩子還不是一樣好好的生下來了?!绷钟晖┳剿臓攲γ?,叫人將燈挑明亮了,換上睡衣就開始工作。
四爺低頭瞧一眼折子瞧一眼她,結果沒一刻鐘,她拿著筆開始打盹了。
這回懷孕她的精神短了很多。午睡的時間比以前可長了很多,吃的卻更少了。四爺皺眉,要不是幾個太醫也都說著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他還真不能放心的下。
剛才嘴上還硬邦邦的,保證沒事的人,這會子睡的抱起來都不知道。張起麟要叫大力嬤嬤進來,四爺就擺手,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抱過去,親自給脫衣裳鞋襪。穿著長袖睡衣并不舒服,她還是喜歡光溜溜的睡。
將人扒拉光了,真要往被窩里塞,被桐桐一巴掌拍在手上,“老流氓!”然后把被子拉的嚴嚴實實的。
四爺:“……”我就那么愛吃老豆腐?也不嫌棄咯牙?
當然了,這話可不敢當著她的面說的,否則非得炸了不可。
嘴上嫌棄的不得了,到底摸了一把老豆腐才罷手干他的正事去了。
在蘇培盛看來,反正是自打皇后懷孕,萬歲爺就有點不怎么正常了?;屎蟪燥埐灰匀怂藕?,那魚刺得他自己挑,那雞骨頭得他自己給剔出來。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晚上,夜壺都是萬歲爺幫著接的。看的他都覺得直掉雞皮疙瘩。
就連林雨桐自己也都有點懵。這次懷孕的反應太大了。剛剛兩個月的時候,就開始孕吐,吃什么吐什么。四爺沒辦法,自己去了邊上的茶房,用小爐子自己煮掛面。
“吃吧?!彼臓數男渥訑]起來,端著碗放在林雨桐面前,“嘗嘗,還是不是那個味。”生雨生他們的月子里,他就是這么做飯的,母子四個也就這么都扛出來了。
掛面里就擱了一個雞蛋,荷包蛋成了雞蛋絮了。聞見了生蔥和香菜的味道,還點著香油。
還別說,林雨桐還真就把這玩意給吃下去了。
四爺就那么神奇的看她:“……”該不是變著法的折騰我呢吧。
真不是!
要不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她真都有點懷疑自己真是裝出來的。別的都吃不進去,就吃的進去四爺經手的東西。
“所以呢?”四爺一手拿著折子,一手在抹布上抹沾上的油,扭臉看吃的一臉滿足的林雨桐。
林雨桐無辜的看他,然后又低頭吃她自己的去了。意思是你看著辦。你不做誰做?你不做我們娘倆就餓著。
于是蘇培盛更崩潰了,四爺差不多一天幾頓的往茶房跑。他都不敢叫人知道,九州清晏御書房邊上的專屬四爺的茶房,每天都是煙火不斷。早上熬粥,中午燉湯,晚上下面條……十三爺還專門問了一次,“萬歲爺這個點怎么還沒用膳?這是熱的什么呢?雞湯?”
呵呵!
蘇培盛賠笑,“是啊是啊!”再多的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十三爺進了書房就勸四爺:“……再忙也沒圣體安康來的要緊,怎么能不按時吃飯呢……”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大一堆。
四爺倒是不瞞著,“你四嫂最近吃不進飯,也就是我做的能稍微吃一點。在邊上燉著的是給你四嫂燉的……”
嚇的十三爺再不敢說話。出去還威脅蘇培盛,“萬歲爺給皇后娘娘洗手作羹湯的事,不許再朝任何一個人透漏一個字……”聲音不小,四爺在里面聽了個一清二楚。
蘇培盛唯唯諾諾的應著,心說十三爺這哪里是給自己說話,這是沒辦法直接說萬歲爺,訓斥自己給萬歲爺捎話呢。
最后還是四爺在里面喊:“你十三爺說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應下就是了。”
蘇培盛嘴里一直就應著呢,萬歲爺說了,他又再高聲應一遍。
萬歲爺叫自己應著,就是暗示十三爺,你的話他聽見了,而且應了,都按照你說的辦。
十三爺這才閉嘴,走路都帶打飄的給飄回去了。
精力不濟,林雨桐將許多事情都委托給了董小宛,比如紡織廠的事情,就是董小宛跟九福晉接洽的。每天聽董小宛的匯報她都能聽的打瞌睡。
剛滿三個月的時候,四爺就皺眉了,為什么?因為林雨桐的肚子開始顯懷了。
八福晉進宮一趟,說是為了萱寶的婚事來找林雨桐說事的,結果回去沒多久,滿京城的都知道皇后的肚子三個月就顯懷了。三個月顯懷是個什么意思?就是懷疑這孩子壓根就不止三個月。如果不止三個月,為什么偏偏說是三個月呢?肯定是瞞報了唄,為什么瞞報?很好理解嘛!皇上所謂的守了二十七個月的孝就是個笑話。他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人而已。要不然怎么會那么巧,剛出孝一個月就懷孕一個月?真當是老天都替他們數日子呢。
外面的傳言四爺沒敢叫人告訴林雨桐,只憂心忡忡的看著林雨桐的肚子,“這次是幾個?”
我哪知道呢?才三個月而已。
這個反應真叫四爺嚇的心驚膽顫。招了一群老太醫就住在園子里隨時待命。
叫林雨桐說真不需要這陣仗,這么興師動眾,還不知道外面的人會怎么傳呢。
果然沒兩天,外面又換了一種說法。說是八福晉將真相抖出來了,刺激了皇后,因此動了胎氣,皇后這一胎坐的不穩。
大家看向八爺的眼神就有些微妙。可八爺能怎么辦呢?之前回府給福晉大吵了一架,皇后懷孕幾個月了,這個跟咱們一文錢的關系都沒有。就算是老四瞞報了,但那又如何?又不是在熱孝期有孕,有什么了不得了。說實在話,老四愿意守夠二十七個月,這是人家的孝心。就算是沒有守夠又怎么了?并不有違孝道。說老四撒謊了,可老四一句太醫診脈錯了,就能推的一干二凈。一滴臟水都蹦不到人家身上,你干什么做這些出力不討好的事。如今好了吧。都說老四現在叫了一群太醫是因為皇后生氣動了胎氣的緣故。那么皇后為什么生氣呢?因為八福晉?,F在不知道多少人都說八福晉心思惡毒,自己生不了也見不得別人懷孕。就連八爺幾乎也被貼上了‘居心叵測’的標簽。
可是吵了鬧了能怎么的?做錯的沒覺得做錯的,爛攤子還在那撂著等著處理呢。
八爺是焦頭爛額了,再加上春汛來了,這里淹了那里漲水了,為了賑災銀子的事他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弄的十六現在見了他都繞道走,就怕張口朝銀行借貸。家里又不能消停,他能不焦心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該跟萬歲爺說一聲的。于是就直接來了園子。
四爺對八爺的到來并沒有為難,直接就叫人進來了。
弘旺在御前伺候,給他阿瑪遞了碗溫熱的茶水,就悄悄的退到四爺身邊了。
八爺先請罪,為的是八福晉,“……臣弟慚愧,治家不嚴……”
你也不是現在才治家不嚴的。
四爺都不想說他。當年皇阿瑪在世的時候多次表示對他福晉的不滿,要是早點約束,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他不忍心壓服,也有些壓服不住。
對四爺來說這都是小事,等孩子生出來所有的謠言都將不攻自破,這都不是問題,更犯不上為這個再跟老八掰扯的沒完。
“那是女人之間的事,不說這個?!彼臓斨苯訂柫速c災的事,“一定要確保無一人餓死,這是底線?!?br/>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等艱難。糧食籌措起來可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江浙官員大動以后,好些跟自己較為親近的官員都搭進去了。這次認命的官員跟自己不熟,甚至大部分人對自己都有些忌諱。這江浙乃是糧倉之地,沒有這個后盾在,處理起來往往是事倍功半,費力的很。
但八爺一句訴苦都沒有,自家福晉弄成這樣,老四輕描淡寫的就揭過去了,自己再不玩命的干拼命的干,他自己都覺得沒臉見人。
弘旺垂下眼瞼,覺得自己家可能遲早都會被福晉給拖下去的。想做點什么,可又不知道該怎么做。其實阿瑪只要真下的了狠心,狠狠的治上福晉兩回,福晉怎么也得學乖了。可阿瑪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時候,他的底線又在哪里呢?
這個他到現在也摸不透。
八爺退出去了,弘旺跟四爺說了一聲,就匆忙的趕過去,“阿瑪!”
八爺早就聽到腳步聲了,走到空曠的地方才停下腳步,轉身等著弘旺過來,“慢點跑?!币姾⒆舆^來了,才又追問,“有事?”
“是我姐的婚事?!焙胪鷼舛紱]倒勻稱,就急忙說了這么一句……
作者有話說:
作者是以手機短信的模式發給我的,我得重現在電腦上敲出來。我不是寫手,用電腦打字都是二指彈。我實在是高估我打字的速度了。今兒忙了大半天,就忙出來這些了。這一章還剩下一千字不到,明兒早上我補充上吧。還有今天的量,我明天碼出來。作者君在病床上寫著呢,明天該有的作者會發出來。見諒啊。今天還幫著作者轉院了,跑了很久??覆蛔∠人恕O乱徽聨妥髡叻辣I一下,明天會替換。見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