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抬頭,正對上那雙明澈的眼睛,清俊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宴會廳明亮的燈光照不到這個角落,然而她卻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米色的手工西服。上流人士的宴會,富麗堂皇的大廳,還有昂貴的手工西服啊,瞧他現(xiàn)在多有模有樣,是出人頭地了吧?</br>
心止不住地一陣狂跳,不是因?yàn)樾膭樱且驗(yàn)轶@懼,或者還有尷尬,她顫聲:“家---逸,多年不見!”</br>
相較于她的慌張,謝家逸倒是一臉閑適。“這幾年過得好嗎?你還跟著他?”</br>
她別開臉,心里有些難過,聽聽這口氣,是想聽到她回答好呢?還是想聽到她哭訴過得很糟?片刻后,她平靜地答道:“一般般!”</br>
謝家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追問她是不是還跟‘他’。“你現(xiàn)在是要回去了嗎?”</br>
“嗯,是!”</br>
“那我送你!”他道。</br>
“不,不要了!”她倏然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他只是個‘隨便說說’的神情,他是故意要讓她難堪,要讓她像那個女孩兒說的一樣---無地自容么?</br>
七年前,他也曾說過送她回家。那時候,她上高二,無意間,他在她心里搭了個窩,從此便大大喇喇地盤踞下來,他是不知道的,最初她也是守緊了這個小秘密,每晚躺在床上回味當(dāng)天與他說的話,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仿佛是,從她入世以來,他就在她心里生了根,而不是近日里才暗戀上的。</br>
就那樣,她準(zhǔn)許他在她心里的地盤越劃越大,直到某天,她知道好多女同學(xué)跟她一樣,也在心里為他留了個窩,而他對自己與其他人一視同仁時,她才起了占有的念頭---她也要在他心里搭個一模一樣的窩。</br>
那晚,皎月浮出云層,她坐在桂花樹下,濃郁的清香在空氣中繚繞,她望著那個在操場中奔跑的身影,心里默記,一圈,兩圈,三圈,四圈---矯健的身影頓下腳步,家逸撈起衣服擦擦額頭的汗后隨意搭在肩上,就要離開。</br>
她心里急了,慌忙叫出聲:謝家逸!</br>
來茴?家逸快跑幾步到她面前,問道:什么事?</br>
她抓了抓頭發(fā),臉漲得通紅,心里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最后豁出去了,閉眼說道:我喜歡你!</br>
她的告白換來的是他的傻愣,許是沒有經(jīng)歷過面對面這樣直接的告白,他臉也紅了,拔腿就往校門口跑,把羞得想遁地的她扔在身后。只是,幾分鐘后,他又去而復(fù)返,彎腰喘口氣后道:好晚了,我送你回家!</br>
具體時間她是記不清了,應(yīng)該是月中旬,天上掛著一輪明燦燦的圓月,她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青石板巷里靜得只聽到他踩自行車的“呼呼”聲,而她,什么都沒去想了,數(shù)著自己心跳聲,越數(shù)越快,越來越快---</br>
來茴低眉斂目,收在身后的手握緊,正要拒絕---</br>
“謝總客氣了,我的女人我會帶回家。”周于謙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站到她身旁,來茴心下更是慌亂,天啊,這兩人怎么能湊到一塊兒來?</br>
“我以為周董事長已經(jīng)離開,身為合作伙伴,理應(yīng)盡到義務(wù)才是!”家逸文縐縐地道,語氣沉穩(wěn),神色如常。</br>
合作伙伴?來茴恍了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倆不但不是仇敵,反而是合作伙伴,這讓她無法想像,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他們的關(guān)系不該是這樣的啊。</br>
“謝謝你的好意!”周于謙淡淡地應(yīng)一聲,話里卻完全聽不出來‘謝意’,他視線掃向來茴,道:“還不走?”</br>
“哦,好!”她看向謝家逸,勉強(qiáng)笑道:“再見!”</br>
她想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栔苡谥t,但眼角的余光瞟到他正在閉目養(yǎng)眼,便不想刻意地打攪到他,總有天,她會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而現(xiàn)在,她最好是緘口。管他們之間如何,他們合作便合作,若要相互傾軋她也無能為力。她只是個情婦,這樣想著,仿佛就真的跟她無關(guān),然而,腦子里卻仍是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四年前那場沖突。</br>
當(dāng)初她跟周于謙來到a城剛好一個月,謝家逸從北方的b城來這里找到她,那時她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到了這個南方城市,情婦生活也未開始,主要原因是她心理上還不能接受,周于謙雖沒有勉強(qiáng)她,但也沒對她多好,把她扔到別墅后,一個多月也沒來上兩次。</br>
謝家逸面容憔悴,一見到她便撲上來,先是狠狠地抱住她,爾后又抓著她的肩膀質(zhì)問:這就是你轉(zhuǎn)學(xué)的原因?當(dāng)別人的情婦?</br>
是。她垂下視線,不敢面對他,她沒想過謝家逸會找到她,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那天他說分手時說得那么絕情。</br>
你真的當(dāng)了他的情婦!家逸大聲道。他想不到來這里的目的,居然就是證實(shí)自己的女朋友真的成了別人的情婦。</br>
我們分手了!她抬眸說道,不是她想分手的,但他提出來了,那種情況下,她沒有選擇,感情還可以紀(jì)念,但親人卻不能等去世后再來緬懷。</br>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想分手。家逸吼道。</br>
那又怎么樣?你總歸是說出來了,清清楚楚跟我說分手了,你回學(xué)校去,別來糾纏我了。她掙脫出來,忍住他的指甲劃過皮肉的痛,絕情地道:以后,你找個合適你的人吧,我們不可能了。</br>
我找誰去?除了你我還找誰?來茴,跟我回去,我不會窮一輩子,你也別作賤自己了,我們回b城去,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他哀求道。</br>
但你現(xiàn)在是個窮學(xué)生!再說,我也不想回去了。她背過身,話是說出口了,可心里卻是希望的,希望能回到學(xué)校,回到無憂無慮的日子。</br>
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找我這個窮學(xué)生?為什么要跟我上床?為什么不留著清白身子賣個更好的價錢?他怒火攻心,理智全無,聲音拔高,尖刻地道:來茴,你真下賤!!</br>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她收回發(fā)痛的手,冷言道:這個耳光是還你的,記住,是你跟我提出分手,又打了我一個耳光!而那天,我沒有罵你下賤!</br>
什么事亂糟糟的?周于謙從門廳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三個穿黑裝的保鏢。</br>
沒事!一個高中同學(xué)!來茴擦干眼淚,面無表情地回答。</br>
周于謙倨傲地掃了謝家逸一眼,冷冷地道:敘完舊了早點(diǎn)離開!說罷,他轉(zhuǎn)身要進(jìn)電梯。</br>
謝家逸飛快地攔至他身前,紅紅的眼睛瞪著他道:來茴是我的女朋友,我沒同意,她不能做你的情婦!還有,不要以為你有幾個錢就可以搶別人的女人!</br>
周于謙眼都懶得抬,淡言淡語地說道:她簽下的契約是五百萬外加一套兩百萬的房子,總價七百萬,違約按三倍賠償,你拿得出兩千萬再來和我她的歸屬問題!</br>
年輕氣盛的家逸哪受得了這種氣,他伸出手推攘了周于謙一把,可惜,周于謙紋絲不動,身后的保鏢卻已上閃身上前架住了他。</br>
按照以前闖進(jìn)來的小偷處置!周于謙正要進(jìn)電梯,又車回身交待。拖出去!</br>
保鏢聽令架著謝家逸出了大廳,來茴聞言驚駭不已,她沒想到周于謙是能下出這種狠毒命令的人,但容不得她多想,保鏢已經(jīng)圍住謝家逸狂毆,陣陣叫罵聲傳進(jìn)廳內(nèi),她焦急地沖到周于謙身前斥責(zé):不許這樣打他!周于謙,你怎么能隨便打人?聽見沒有,叫他們住手!</br>
讓他進(jìn)醫(yī)院躺兩天!周于謙淡淡地跟站在門邊的保鏢交待。</br>
不!不要……接收到周于謙凌厲的眼神,她立刻噤了聲,這時候,她才正視自己的身份,她只是被人買下的情婦,如同一個物品,連自由都沒有,更遑論膽大到去挑釁買主的尊嚴(yán)。她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多說一字。眼睛空空洞洞地望向庭院---</br>
收拾完后送進(jìn)醫(yī)院,醫(yī)療費(fèi)用拿去公司報銷!周于謙簡單交待兩句,便不再浪費(fèi)時間,轉(zhuǎn)身進(jìn)了電梯。</br>
庭院里灑滿了金色的陽光,謝家逸被一個保鏢反剪著手,腹部一次又一次被拳頭重?fù)簦恳蝗际俏负托姆我魂噭×业胤v絞痛,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他漸漸地罵不出聲來,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口中的鮮血噴濺而出,猩紅的血滴在陽光下飄浮,他的眼睛轉(zhuǎn)向門口被保鏢死死拉住、哭得失聲的來茴,聲嘶竭力地吼道:來茴,我恨你!我恨你!你給我記住,除非你死了,否則,有生之年,我絕不會讓你好過!</br>
最后的一絲力氣用盡,他直直地?fù)涞皆诘厣稀?lt;/br>
謝家逸恨她,她曾經(jīng)也恨周于謙,恨不得將加諸在謝家逸身上的痛苦施以百倍還他顏色,她以為她會這樣恨一輩子,但是,后來謝家逸出國去留了學(xué),而周于謙幾次眼也不眨地為她買下十幾萬的首飾,第一次,她沒收,心里仍是恨;第二次,她仍然沒收,周于謙轉(zhuǎn)手就送給客戶的女人,她除了恨,開始后悔;第三次,她收下了,卻沒有立即戴上。事發(fā)兩年后,他送第四次,她的恨已經(jīng)微乎其微。</br>
那時起,她懂得識時務(wù)了,學(xué)會如何當(dāng)一個情婦,如果她想活得好一點(diǎn),那么就得把情婦當(dāng)成工作來做,盡心盡力。</br>
也是那時,來茴明白了,錢不但可以買到愛,也可以買走恨!</br>
周于謙就是用錢買走了她對謝家逸的愛,也買走了她對他的恨!</br>
謝家逸說得沒錯,她真下賤!</br>
(全本小說網(wǎng)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