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提個醒,男一號可能是商銳,商勢傳媒的二公子。這個人性格乖張跋扈,跟他保持距離。”
商銳花名在外,一年有一半時間掛在熱搜上,換女朋友比換造型還快。即便是姚緋不喜歡八卦的人,也知道他的名字。
商勢傳媒在紙媒時代便占據(jù)新聞業(yè)重要一地,進入新媒體時代后,他們迅速的改變經(jīng)營模式,如今在娛樂圈也是一方尊神。商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商子明低調(diào)沉穩(wěn),新聞甚少。商家所有的新聞都在小兒子商銳身上,狂妄二世祖性格頑劣任性,張揚跋扈。畢業(yè)后沒有回家族企業(yè),反而進了娛樂圈。
靠著一張臉和商家的力捧,迅速的走紅。
“別再招惹出個李盛。”笛亞提到李盛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這些富二代都被錢寵壞了,沒個人樣。”
李盛是華海集團董事長的獨子,姚緋所在經(jīng)紀公司的大老板。七年前姚緋拿酒瓶給李盛開了瓢,得到雪藏的下場。
姚緋慎重的點頭,“我知道,謝謝老師。”
“李盛不是你的錯,李盛是畜生。但這種人,我們?nèi)遣黄稹!钡褋喛粗媲按嗳醪豢暗呐ⅲ鰬z憫,語調(diào)柔了下去,“晚上在家里吃飯,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好好聊聊。”
姚緋在笛亞家吃完晚餐才離開,雪已經(jīng)下大了,大片雪花由天而降,飄至鋪滿路燈的地面。
寒風蕭索,凜冬已至。
姚緋仰著頭看,路燈映不到的天空沉的看不到盡頭。許久后,她抬手捂著臉感受呼出的潮熱白氣落進毛孔,與她的肌膚融為一體。熱氣飄散,濕寒替代了溫熱,她放下手快步走進了雪夜之中。
司以寒要投拍電影的消息早就傳的滿城風雨,司以寒是當紅巨星,具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合作的公司是業(yè)內(nèi)新秀夏銘影業(yè),用的是金牌編劇夏天。還未定項,便批發(fā)式上熱搜,這電影拍的再差靠著司以寒導(dǎo)演處女作這幾個字也有基本盤。姚緋如果能在里面混個鏡頭,也許有機會留下來。
笛亞和司以寒有私交,這是她來找笛亞老師的原因。
如她所愿,笛亞老師給了她一個機會。
姚緋回到出租屋便聯(lián)系房東,交付了下個月的房租。一邊找工作,一邊等待機會。
臨近年底,找工作難如登天。影視寒冬,不少話劇團解散,劇院日子也不好過。表演類的工作就那么多,除了話劇團就是培訓(xùn)班老師。
可惜姚緋名聲太差了,她的經(jīng)紀公司不遺余力的往她身上潑臟水,包養(yǎng)小三爬床獻媚潛規(guī)則所有值得觀眾狠狠啐一口唾沫罵一句婊|子的傳聞,都出現(xiàn)在她身上。
學表演的哪個不想紅?誰也不想在紅后被挖出來曾經(jīng)跟著姚緋學過表演,奇恥大辱。
非表演類工作,專業(yè)性太強的姚緋做不了,太底層的姚緋也不能去做。
她對未來還抱著僥幸。
姚緋一邊等司以寒那邊的機會,一邊找工作。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月,她沒等到SW影業(yè)的消息,先等到了經(jīng)紀人錢英的電話。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在手機上看到錢英的電話,以至于看到來電顯示時沒想起來這是誰,便接了起來。
“晚上來一趟星海。”錢英的聲音落過來,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錢總?”姚緋從被子里坐起來,脊背不由自主的挺直,沒有暖氣的房子全靠一張薄棉被御寒。稍微動彈寒風便侵入被子,讓她打了個寒顫,“有事嗎?”
星海?星海是什么?
“談?wù)劷饧s。”錢英說,“你的合約還剩下一年多吧?”
姚緋的大腦剎那一片空白。
十七歲那年她拍了一部電影,紅遍大江南北。這是她的起|點,也是她的終點。她只在熒幕前短暫的停留,便進了‘十年’牢獄。
姚緋在后來的無數(shù)年里經(jīng)常夢到自己沒有簽下那份合約,她重回校園腳踏實地的考上電影學院,她站到導(dǎo)演面前,重新走到鏡頭下。
夢醒了,眼前只有長到看不到盡頭的十年。
“四百七十天。”姚緋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
“一年半。”
“是。”姚緋垂下眼,看著被子上的花紋,她從狂喜中揪出一絲叫理智的東西,錢英會不會騙她?她迅速的拿開手機屏幕,點下錄音,“現(xiàn)在談解約?星海在哪里?錢總,為什么不在公司談?”
“你是大小姐嗎?”錢英嗤笑出聲,“我還八抬大轎去接你呢,我很忙,在內(nèi)地的時間有限。回來就這幾天,你愿意談就過來,不愿意繼續(xù)等吧。你應(yīng)該清楚,你的合同不解約,就會一直續(xù)下去。”
瑞鷹是姚緋所簽的經(jīng)紀公司,華海集團全資控股。
“你不是天仙。”錢英的諷刺十分刻薄,“不是所有人都想上你。”
姚緋攥緊手機,血液冷了下去。
“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如今的你長什么樣,你心里沒數(shù)嗎?你有什么值得別人惦記?憑你年紀大?還是憑你腦子不好?以前你也不是多么吸引人,沒了我的包裝你什么都不是。李總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惦記你?他當年發(fā)脾氣也只是因為你動手,沒腦子還沖動,敢跟李總動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懶得跟你多說,趕快解約趕快滾,眼不見為凈。”錢英說,“星海貴十二,九點。我只有半個小時,明天飛香港。”
姚緋上一次接錢英的電話,還是錢英警告她別碰商演,不然她要支付巨額違約金。距今已有四年,四年期間他們沒有任何交集,瑞鷹仿佛忘記了他們還簽過姚緋這么一個人。
手機返回屏保,渾濁的屏幕上是姚緋的照片。寒刀行的劇照,一身紅衣持長刀而立,長刀極致的冷配著紅衣明艷的紅勾勒出絕色,這個鏡頭拿過最佳攝影獎。
寒刀行,江寒孤影江湖路,血雨腥風御刀行。姚緋的第一部電影。她憑借著那部電影先后拿到了柏林和金雞兩個最佳女主,出道即巔峰。
姚緋看著手機屏幕,紅色黯淡,漸漸沉入黑暗。
戲中她握著長刀死在寒山之巔,世人敬仰。現(xiàn)實中,她落入塵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被萬人唾罵。
她取了一支煙咬在唇上,靠回冰冷的床頭。寒透過珊瑚絨睡衣貼上了她的肌膚,她打了個哆嗦,搓了搓凍得僵硬的手指,從床頭撈起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猩紅的光照亮了她冷漠而麻木的臉,她把被子拉到脖子處,劃開了手機屏幕進入搜索。
星海在東二環(huán),星海俱樂部。
干洌的煙草氣息侵入喉嚨,姚緋看著手機屏幕上這五個字。錢英約她在夜店談解約,他打的什么主意?
去還是不去?去可能會有陷阱。
如錢英所說,已經(jīng)過去快七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娛樂圈來來去去更換了好幾撥人,很多人已經(jīng)忘記了她是誰。
姚緋的手指緩緩滑動,手機屏幕映的指尖肅白。
深吸氣,煙驟然嗆進肺里,她劇烈的咳嗽,連忙把剩余的半根煙按滅在干燥的煙灰缸里,煙灰飄落到了桌子上。
她捂著嘴咳嗽,咳的滿眼淚。
不去,她真有可能一直解不了約。華海的律師團隊,沒有輸過官司,他們能從合同上整死她。
若是能順利解約,她從頭開始,她才二十四歲,也許還能再上一次熒幕。姚緋抬手擦了下眼,深吸氣。
再次提起勇氣碰李盛兩個字。
李盛在三年前結(jié)婚了,孩子兩歲半。對象是白英珠,港圈名媛,跟李家門當戶對。這兩年李盛頻繁上熱搜跟老婆秀恩愛,媒體夸他浪子回頭,花花公子被白富美收服,從此成了居家好男人。
李盛給姚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以至于姚緋看到他的名字就犯惡心,從來沒有關(guān)注過他,他的新聞姚緋直接劃過去。
李盛結(jié)婚了?還有孩子。
姚緋把這幾條新聞?wù)J認真真看了一遍,緊蹙的眉松開。時過境遷,可能真的一切都過去了。姚緋抿了下唇,搜索姚緋。
拼音輸入,姚緋的名字沒有在第一行。智能時代,輸入法會根據(jù)搜索次數(shù)自動排列,姚緋已經(jīng)過氣了。
微博搜索姚緋,搜索框輸入姚緋兩個字沒有跟熱搜也沒有跟熱詞。姚緋確定搜索,下面才出現(xiàn)信息,熱門只有一條是一個月前營銷號統(tǒng)計童年女神驚艷瞬間。九宮格,姚緋在最后一格,她身穿紅衣回眸清冷的眼看向鏡頭,那是姚緋的顏值巔峰期,十七歲的少女美的絕艷,絕代佳人幽居空谷的靈動感。
評論有三百多條,姚緋點開評論。
“姚緋也配被叫女神?女神沒有門檻的嗎?”
“寒刀行最大的污點就是姚緋,可惜了寒刀行。博主把姚緋刪了吧,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看到她就犯惡心。”
“這不是致童年,這是毀青春。”
這樣的罵姚緋見過無數(shù),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可看著這些字如同尖利的刀鋒,她還是會疼。姚緋的手指微抖,胸口仿若壓著巨石讓她喘不過氣。她深吸氣,隨即急促的喘息,一鼓作氣返回首頁,離開了所有的謾罵。
姚緋放下手機離開床,穿上冰冷的拖鞋走向了浴室。
她躲了快七年時間,漫長的仿佛過去了一輩子。姚緋走到鏡子前,簡陋的白色洗手臺上有著斑斑水跡,姚緋揉了把長發(fā)。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自己,她還沒過二十四歲生日,眼里卻已有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