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飄蕩蕩,起初只是一粒粒白點,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經可以掩埋住鞋底了。
忽忽飄落的白讓空氣更顯濕冷,余品夏踩著雪,暗道幸好沒結冰,要不然接參加競賽學生的車就要打滑了。
這場雪,沒有盡頭。兩人的交流卻停留在了第一片雪花飄落的那一刻。他們的關系也像是因為一片雪花而降至冰點。
宋擬秋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沒有人監督的午飯變得索然無味。余品夏塞了兩口便吃不下了。
方思明正往張仰餐盤里夾肉,被張仰搗了下。
“咳咳。”張仰道:“余品夏,怎么了?”
方思明神經大條,才發現余品夏的異狀,“余品夏怎么不吃了?這樣宋擬秋會說我沒看好你的。”
“嗯?”
方思明露出嫌棄的神情,“宋擬秋在走之前特地拜托我,一定要看著你吃飯。小情侶膩歪死了。來張仰,再吃口肉。”
余品夏五味雜陳,最后只是往嘴里塞了口米飯。
張仰看不下去,“不想吃就不吃了。”
方思明擔心地看他,“宋擬秋又不是跟你分手了,你怎么e了?”
...別扭死了。
余品夏又往嘴里胡亂地塞,臉頰肉被撐起來,看起來像是餓狠了,有幾次差點噎著。
張仰不知道他耐不了寒,在回教學樓的路上給余品夏買了瓶水。余品夏渴得狠了,一口喝下,牙齒打顫,就像灌了一肚子冰,整個人微微發抖。
方思明喝了口水,“不冰啊。”
余品夏緩過勁來,點頭道:“確實。”
張仰:“余品夏,中午有時間嗎?咱們聊聊。”
方思明也想去,被張仰拒絕后失落地回到位置上,想打開手機在另一個兄弟那里找到安慰,兄弟的消息就發來了。
【。:余品夏怎么樣?】
【我不是小明:我還行,吃嘛嘛香。】
【。:。】
【我不是小明:你不問我我只能主動告訴你嘍。】
【。:廢話真多。】
【我不是小明:服了!】
【我不是小明:只關心對象!】
【我不是小明:從昨天說起。余品夏和張仰在研究張仰手里的情書,草(一種植物)早晚逮到那人是誰!有女生找他,我沒聽。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但是飯都吃完了!還喝了一瓶水,目前不錯。】
【。:水是在超市買的?】
【。:女生是來找余品夏的?】
【我不是小明:不然呢?】
【。:草(一種植物)!】
【。:給他接點熱水喝。還有,那個女生是誰?】
【我不是小明:行。】
【我不是小明:我不認識她。】
【。:這集訓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我不是小明:還是要好好學習的哥們兒。】
哥們兒沒回,方思明給余品夏的杯子里接了熱水,開始翻著論壇。
【圖片.jpg】
【姐妹們!養蝦he了!!】
【好養眼啊。】
【圖片.jpg】
【季節才是真的!】
【這倆人昨天在路上抱了,四舍五入就是做了!養蝦注定be!】
【開戰吧!】
又是什么他看不懂的東西。方思明把手機扔到桌兜里,懨懨趴著,琢磨著他們的聊天內容。
他記掛著的兩人正在籃球場坐著。
一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余品夏就想到那個高挑的身影,像陣陣寒風侵襲。他就被包裹在這個來自宋擬秋的懷抱里。
“余品夏,你能不能保密?”
余品夏回神,回憶起張仰說的那件事。
“為什么不直接坦白呢?”
張仰看向前方,估計也在回憶。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方思明一定不會跟這么普通的我戀愛。”
余品夏:“愛又不是什么硬規則。”
張仰:“可是他是確定的。”
不知何時,張仰的眼被掃上一層水霧,“他談過女朋友,在高一上學期,他認識我之前。我在高二剛開學才知道,但那時候已經喜歡上他了。”
“那個女生很優秀,和方思明門當戶對,我沒希望的。”
“他是連看成績都是因為看到了宋擬秋的成績后捎帶看了一眼我成績的人,我還能指望他喜歡我嗎?”
張仰苦笑,“大冷天的把你拉到這里,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替我保密,謝謝。”
張仰很清醒,清醒到連方思明的一點點靠近都要冷靜保持距離。
余品夏拍他的肩,“放心好了。”
張仰對他笑,苦澀又心酸。
在回班的路上,遇見了正要到班的裴峰,他看見余品夏,大喊著:“正好!”
“有人想見你一面,你去教務處。”
余品夏離開了,張仰問:“誰啊老師?”
“嗐,一個投資過咱學校的老板。”裴峰指著不遠處屹立的觀星臺,“那就是他投資建的。”
張仰點頭,沒在意。
“報告。”余品夏探頭,宋城冷睿的眼神就射了過來。
余品夏疑惑道:“叔叔?什么事?”
宋城還算溫和地說:“余品夏是嗎?坐。”
余品夏心道宋擬秋他爸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坐下后宋城就甩出來一張照片。
是昨天他們倆在路上抱著的照片,底下還有學校論壇的水印。
余品夏僵住了。
宋城冷冷看了余品夏一會兒后道:“同學,這是什么意思?”
“好朋友?呵,好朋友會用看戀人的眼神看對方?”
“被男的親手背的時候不覺得難受嗎?”
“讓我猜猜,那天宋擬秋沒回家,是不是因為你把他拐到自己家里了!”
“你家里什么條件,我都查清楚了。希望你能盡快收手,讓家里人過個好年。”
說完這些,宋城勝券在握,等待著余品夏的回復。余品夏突然開口:“宋先生,隨意查別人隱私,這樣做不太合適吧。還有,我和宋擬秋什么樣只有我們兩個知道,還希望您能等候我的決定,并且別干涉我們的生活。”
宋城笑了,“那你可得快點了。董家的小女兒可等不及要嫁到宋家了。”
雪花變得更大了,漾在每個空氣因子中,遲遲不肯落下,觀星臺靜靜矗立在那里,威嚴莊重。鐘表上的指針悄悄擺動,白絮緩緩回歸土地。
瑞格佳苑里面的別墅和觀星臺一樣奢華,機車估計能抵得上半套房。
余品夏突然想到自己。
如果不是那次開學典禮,他和宋擬秋好像不會有交集。他估計會每天啃著關于染色體有絲分裂和減數分裂區別的知識點,把書翻爛。而宋擬秋會游刃有余地寫出每一道題,接受每一個人的崇拜。
他們不一樣。
他愛機車帶給他的刺激,而自己卻什么都不懂。他成績好,將來會去一個很好的大學,而自己只能灰頭土臉地去本地一個普通的二本。他家境優渥,而自己的父母明明很無辜,卻被用來當做威脅自己的刀。
可是,就算這樣,余品夏還是不想松手。
不讓宋擬秋他爸發現就好了吧。
離開了這個城市就好了吧。
工作了就好了吧。
那時候,宋擬秋還會在自己身邊的吧。
他們會考上同一所好大學,然后——
董小姐。宋擬秋會和她結婚的。
不不不,要相信宋擬秋。
然后他們在大學約會,明目張膽地向別人展示著對方蓬勃的愛。
余品夏鼻尖通紅,呼吸的熱氣蒸發了眼睫處的雪,眼底潤濕一片。
他做不到張仰那樣清醒。
他只是想和宋擬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