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追求這事講究循序漸進，所以余品夏中午在花店挑好花后托小哥送到公司，也不問，等著宋擬秋咂摸出味，沒想到宋擬秋也不吭聲，甚至一下午都不見他人影。余品夏聽著公司里甚囂塵上的流言，終于摒棄手機上‘追人十八式’此類文章，單刀直入。
　　【余：花好看嗎？】
　　【宋：差點意思。】
　　宋擬秋回答得快，余品夏腦子可轉不了這么快，手心冒汗也想不出來是少哪點意思。
　　【余：那我再接再厲？】
　　宋擬秋沒回，余品夏一會兒拿起手機看一眼，把手機盯穿也沒等到他的回答，不由得心生挫敗。
　　張圖好笑道：“怎么了這是？手機拿起又放下的，女朋友不回消息啊？”
　　余品夏含糊其詞，“算是吧。”
　　張圖嘆息，“果然，就我是單身狗。”
　　余品夏掃了眼辦公室，道：“不會吧，咱們組里都有對象了？”
　　“大多都名花有主咯，唉，方組長都有孩子了，我還是母胎solo。”張圖說完，方景風風火火走進辦公室，“負責運行數(shù)據(jù)的，記錄發(fā)我一份電子版，源代碼也發(fā)我，還有今天要送上去的文件全部給我。”
　　一個聲音冒了出來，“組長，是老板忙不過來了嗎？”
　　余品夏看向聲音來處，一個不相熟的女生撩了下頭發(fā)，“他今天不來這里啊？”
　　方景：“別想了。老板能天天視察？大家都收收心思，別想那些沒有用的。”
　　女生不說話了，余品夏收回視線，胳膊被張圖拉著。
　　張圖悄咪咪道：“知道為什么今天數(shù)據(jù)不送上去嗎？”
　　余品夏瞥了眼一直沒亮的手機屏幕，“為什么？”
　　“老板今天中午不是被人送花了嘛，然后拿著花上樓又離開了，據(jù)說還笑了！”
　　“……”
　　“依我看，就是急著跟女朋友約會去了！”
　　“……？”
　　余品夏：“等等，我怎么不知道？”
　　張圖用手肘懟了下他，道：“你怎么會知道，看你天天恨不得飛到食堂那勁頭，知道才怪。”
　　余品夏看了眼手機，“那是因為我沒把時間用在八卦上，不用加班。下班了，拜拜，打工人。”
　　“……你小子！”
　　余品夏出了樓，被冷風凍得直打哆嗦，不由得抱緊冰冷的自己，手上動作不停。
　　【余：在干什么？】
　　過了一會。
　　【宋：受傷了，在家休整。】
　　【余：沒事吧？怎么弄的？】
　　宋擬秋沒回話，余品夏皺著眉，尋著記憶找到了宋擬秋所在的樓層，卻因為沒有門禁卡而被擋在樓外。
　　【余：我在你樓下。】
　　【宋：誰讓你來的？】
　　心口酸澀，一瞬間的失神和窒息讓余品夏甚至感受不到冷意。
　　【余：我來看看你。】
　　余品夏摩挲著手機殼，添上一句。
　　【余：再拿一下我的衣服。】
　　不久，宋擬秋的身影出現(xiàn)在玻璃門另一側。余品夏抬眸，額前的發(fā)揚起，露出一雙泛著光的眼。
　　宋擬秋披著外套，臉上顯出一處青紫，左手手臂僵直，用護具懸空在腰側。他刷卡開門，剛想說話就被余品夏搶先。
　　“怎么會搞成這樣？”余品夏關切道。
　　宋擬秋深深看了余品夏半晌，道：“進來。”
　　再次來到宋擬秋的房間，余品夏沒有第一次的拘謹，但也沒有想象中從容。高中爛到家的語文并沒有幫到他什么，他面對宋擬秋還是會沒來由的失語。
　　“你倒是來的快。”宋擬秋將杯子放到余品夏面前。
　　余品夏干巴巴哦了聲，問：“你的傷——”
　　“不是要拿衣服？”
　　余品夏的目光追隨著宋擬秋，看他進了洗衣間又出來，遞給自己了一袋衣服。
　　宋擬秋：“阿姨熨過了。”
　　余品夏沒接，直視著宋擬秋的眼睛，“為什么會受傷？”
　　宋擬秋淡淡看著他，沒說話。
　　“門禁卡有多的嗎？給我一個。”
　　宋擬秋皺眉，沒聽懂他說了什么。
　　余品夏態(tài)度強硬，“還有家門密碼。”
　　宋擬秋被氣笑了。
　　“你要干什么？以后的衣服都要讓我家阿姨洗？”
　　余品夏被熟悉的懟人方式噎了下，“我來照顧你。”
　　宋擬秋微微前傾，緩緩逼近他，“照顧我？”
　　說話間，兩人距離越來越近，余品夏幾乎要聞到宋擬秋身上的香水味。他晃神，聽見宋擬秋說：“上來就要密碼，沒見過追人這么強勢的。”

　　余品夏拎著裝了衣服的袋子和嶄新的門禁卡出了樓，腦子里還塞著六位密碼。
　　宋擬秋最后也沒說讓不讓余品夏來照顧他，但是還是給已經懵了的余品夏手心里塞了張門禁卡。余品夏被直球打的措手不及，什么都說不出來就被稀里糊涂哄出了房門。
　　有了門禁卡，余品夏就能用電梯。他出了門，在樓下站了很久，頭一次嫌棄自己這么笨，生怕少了字，理解錯了宋擬秋的真實想法。
　　“到了宋擬秋那里，可別再沖動。”
　　方思明拎著兩瓶酒，不忿道：“我想打醒他！宋擬秋就是倔，吃定余品夏就不舍得放手，他也不想想余品夏是怎么對待這份感情的，還一頭往余品夏身上撞！與其讓他自己自殘，不如我把他打進醫(yī)院。我——”
　　張仰拉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往前方看。方思明順著他的指示，看到了一個清瘦孤寂的身影。
　　“那是，余品夏？”方思明不可置信地看向張仰。
　　張仰斂下目光，“是的。”
　　方思明沉默了很久，道：“是嗎，我都認不出來了。”
　　他又道：“我都不忍心說他了。”
　　兩人靜靜看著余品夏在原地站了很久，在他離開后才出聲。
　　“余品夏怎么在這里，還一臉被甩的樣子？”方思明恍然大悟，“是不是去宋擬秋家然后被拒絕了？”
　　“我看著不像。”
　　“宋擬秋跟我說過，不會沖動了，怎么下一秒就把地址告訴余品夏了？”
　　方思明很生氣，卻沒有辦法。這本來是他們兩個的事情，方思明不能做些什么，但還是不想讓宋擬秋再受到傷害。
　　張仰拍了拍方思明的肩膀，“他們兩個的事情就讓他們解決吧。”
　　方思明嘆了口氣道：“不管了，說也說不通，這個戀愛腦。”

　　余品夏沒注意周圍，在超市買了些應季菜后，謹慎地敲了敲門，見一時半會兒沒人回應，心中狐疑。
　　被凳子絆倒、洗澡時碰倒沐浴露摔得不省人事……他想到了無數(shù)可能，用剛得來的密碼打開了宋擬秋家的門，與擦著頭發(fā)的宋擬秋對上了目光。
　　宋擬秋明顯是剛洗完澡，發(fā)尾潮濕，幾滴水漬滲到浴袍后領處，浴袍松散，露出精壯前胸。
　　余品夏挪開目光，宋擬秋則是有點意外，“回來干什么？”
　　“給你做飯。”
　　余品夏不知道這個行為對于一個被追求的人來說算不算冒犯，卻清楚之前一時腦熱說出要房門密碼是很冒昧的行為，但他又實在擔心。
　　宋擬秋沒說話，余品夏便也站在門口不動。他在長久的沉默中察覺到什么，喉頭哽住，一時發(fā)不出聲。
　　終于，宋擬秋說：“謝謝。”
　　余品夏像是獲得了赦免，渾身輕松，步伐也輕快許多。他拎著菜，故作輕松道：“我來給你露兩手。”仿佛剛才宋擬秋的抗拒信號不復存在。
　　宋擬秋嗯了聲，瞥向余品夏凍紅了的鼻尖，站在原地愣了一會，默默將空調開高了幾度。
　　余品夏走進廚房，聞到了一絲酒味，緊接著就看到茶水臺上靜靜放著的酒，一看就是已經開封了的，不由得問客廳里的宋擬秋，“你喝酒了？”
　　等了一會，宋擬秋道：“喝了一點。”
　　余品夏從來沒有見過宋擬秋喝醉的樣子，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醉著，畢竟宋擬秋雖然看著遲鈍了點，精神還是清醒著的。以防萬一，余品夏還是煮了姜湯，又弄了些菜，忙活了好一會。
　　宋擬秋簡直像是在廚房裝了監(jiān)控，快要上菜的時候一聲不吭冒出來，將余品夏剛盛好的菜端上桌，余品夏看著宋擬秋的胳膊，生怕他把僅剩的一只完好手臂弄傷。
　　好在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兩人坐在餐桌上，余品夏有些忐忑，“我做的應該挺好吃的，你來嘗嘗。”
　　半晌，宋擬秋緩緩拿起筷子，夾了個空。
　　……余品夏終于確認，宋擬秋是真的喝醉了，于是他開始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面前的醉鬼。
　　沒夾到菜的宋擬秋皺眉，緊緊盯著前方，神情不忿，似是沒想到原本勢在必得的菜在他眼皮底下溜走。
　　渾身散發(fā)著冷意的醉鬼竟然和一盤菜較勁，這讓余品夏感到一絲滑稽感。他把那盤菜推到宋擬秋面前，“就在這，你再試一次。”
　　沒想到余品夏一出聲，宋擬秋就倏然抬眸緊盯著他，眼眸中閃爍著微光。
　　宋擬秋道：“我不試。”
　　余品夏正懵著，聽見宋擬秋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又哄我？”
　　“啊？”余品夏沒反應過來，“沒有——”
　　似乎是借著酒勁，宋擬秋毫無忌憚，將一些他清醒時從來不會說給余品夏聽的話訴諸于口，“明明不想跟我在一起，還做出一副對我情根深種的樣子。余品夏，你早就計劃好要分手，甚至到了要轉學的地步，既然成功了，為什么現(xiàn)在還要來招我？”
　　仿佛利刃，余品夏的心口被劍刃一次次狠刺，握著劍的人是那么決絕，字字狠厲，他竟然沒有力氣來反駁。
　　又能反駁什么呢，說是宋叔叔用父母的工作來威脅我，而當時又是在高三，不想讓你和宋叔叔的關系因為我再度變的僵化，影響你的高考。
　　蒼白無力的解釋只能變成狡辯。
　　在沉默中，宋擬秋做出了最后審判，“我還能信你嗎？”
　　余品夏愣在原地，生銹的記憶不堪重負，落下如血般的悔。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余品夏道：“對不起。”
　　宋擬秋狠狠閉了下眼睛，垂眸，卻說了一句：“別走。”
　　余品夏看著宋擬秋，看見他靠在椅子上，用右胳膊擋著眼睛，聽見他強壓著哽咽道：“你不覺得你追人的勢頭有點猛嗎？”
　　突然轉話題，余品夏微微睜大眼，遲鈍的腦子開始運轉。
　　宋擬秋維持著這個姿勢，聲音很低。
　　“明明你什么都不做，我就已經招架不住想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