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六點的鐘聲響起,天還沒亮。岳翔看了看禮拜樓的方向,旋即回過頭來要帶人離開。
這時,一戶人家打開了門,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一邊鼓掌一邊朝著隊伍靠近。等到他離得足夠近時,岳翔才發現是潘正宇出來了。潘正宇道:“你剛才那番話說得真好!”
岳翔笑了笑,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做動員工作,動員百姓們遷到拉貝先生家去?!迸苏畹馈?br/>
岳翔點了點頭,說:“到目前為止,有多少戶人家遷到了拉貝先生家?”
“還沒動遷,我想等到日軍快要攻破南京的時候再把人遷進去?!迸苏畹?。
“留在南京的百姓超過55萬,拉貝先生家只怕裝不下這么多人吧?”岳翔道。
“如果就以拉貝先生家而言,連5千人都裝不下。拉貝先生想了一個辦法,成立了一個安全區,這安全區以美國駐華大使館所在地、金陵大學、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金陵神學院、金陵中學、鼓樓醫院等教會機構為中心,占地約386平方公里,這樣一來容納25萬人應該不成問題?!?br/>
“25萬人?”岳翔喃喃道:“這也就是說還有30多萬人要直接面對日寇的屠刀?!?br/>
潘正宇嘆了口氣,道:“我和拉貝先生都盡力了,實在是沒其他辦法了?!?br/>
“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把百姓轉移出南京城。”岳翔道:“如果讓這30多萬人面對日寇的屠刀,那將是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大屠殺。”
“我也試過了,可是作為督戰隊的36師一個百姓都不放走??!還說要抱定必死之決心,與日寇戰至最后一兵一卒?!迸苏畹?。
“他媽的,這肯定又是唐生智這個該死的王八蛋說的?!痹老钁崙嵉氐溃骸袄献诱嫦攵税褭C關槍去司令部,用一梭子彈把他突突了。”
孔佑泰道:“如果你去干這件事,算上我一個。自從和日軍來戰以來,他媽的就沒來過前線。只是說要我們修建防御工事,至于怎樣的防御工事,那是一個字也沒有?。∵@種人哪配做總司令?他媽的就該吃子彈!”
岳翔發現自己掀起了官兵對唐生智的仇恨,立馬感覺到自己的話不對。他說:“還是算了吧,現在這種情況,把唐生智突突了,危害更大。我們還是回去幫謝大哥守城吧!”
孔佑泰點了點頭。
岳翔對潘正宇道:“你再跟我說說安全區的具體情況?!?br/>
潘正宇點頭,說:“安全區的四面都是以馬路為界:東面以中山路為界,從新街口至山西路交叉路口;北面從山西路交叉路口向西劃線至西康路;西面從北界線向南至漢口路中段再往東南劃直線,直至上海路與漢中路交叉路口。界內分設交通部大廈、華僑招待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最高法院、金陵大學等25處難民收容所?!?br/>
岳翔點了點頭,道:“好,我記下了?!毙从值溃骸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br/>
“什么事?”潘正宇看著岳翔。
岳翔道:“人家都說收衣服要趁著沒下雨的時候,現在天已經陰了,是收衣服的時候了,你如果等到天下雨了,要收衣服就來不及了。現在日軍還沒打進來,是轉移百姓的好時候。如果等到日軍打進來了,再轉移百姓就會有傷亡。”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開始著手轉移百姓?!迸苏畹馈?br/>
岳翔點頭,道:“你這幾天就住這里,我還會找機會勸說唐生智轉移百姓,一旦成功了,我也好來找你?!?br/>
潘正宇點了點頭,岳翔便帶著士兵們繼續往光華門走去。
岳翔等人回到光華門時,光華門已經多了很多穿軍裝的人,帶隊的是一位熟人和兩位陌生人。來的熟人是易安華,而那兩位陌生人分別是261旅旅長陳頤鼎、156師師長李江。
孔佑泰帶著士兵們向易安華、陳頤鼎和李江敬禮道:“三位長官好!”
易安華回了一個軍禮,對孔佑泰道:“夜晚的炮聲我們聽到了,不錯啊,孔佑泰!居然敢帶著45人去轟日軍軍營,真是打出了中國軍人的威風?!?br/>
“其實……”
“咳咳……”岳翔趕緊咳嗽一聲,打斷孔佑泰。
孔佑泰不愿意搶功,聽到岳翔的咳嗽,也想起了岳翔的交代,于是改口道:“其實這都是戰士們英勇無畏,我真的不敢居功?!?br/>
“不管怎么說,敢帶這么點人去進攻日軍軍營就是好樣的,如果每一個中國軍人能像你一樣,一有機會就去打擊日寇,何愁不能把日寇趕出中國去!”陳頤鼎道。
“陳旅長說的是,”李江對謝承瑞道:“你應該為他向司令部請功,晉升他為你部參謀長。”
謝承瑞笑了笑,并沒有接話。
李江道:“如果你們團長不愿升你的官,就到我的部隊來,我直接讓你做團長?!?br/>
“謝謝李師長栽培,不過我還是愿意跟著我們團長打鬼子?!笨子犹┑?。
“是嗎?可惜了!”李江道。
“各位長官,我們現在不是說這個問題的時候,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應對日軍的報復吧?”岳翔看到他們沒完沒了地聊昨天的事,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所以直接對著李江、易安華和陳頤鼎說。
易安華和陳頤鼎沒說話,但是李江的火卻冒上來了,他道:“你懂不懂規矩,一個小兵怎么敢插嘴長官們的聊天?來人?。“阉テ饋沓槲迨拮?。”
“李師長消消氣,我看他說的挺有道理的,日軍吃了這么大的虧,不可能不報復。我們確實應該想想如何應對日軍的報復?!币装踩A道。
李江對岳翔道:“好?。∧悴皇钦f要對付日軍的報復嗎?現在就由你來說說怎么對付日軍的報復,要是說不出來,這頓鞭子還是少不了?!?br/>
岳翔看了看工兵學校方向,說:“現在工兵學校的槍聲已經停了,說明王耀武的師已經攻下了工兵學校,我想去工兵學??匆幌?。”
“要去就去吧!不過我告訴你,在日軍進攻之前,你要是還拿不出能保住光華門的辦法,這五十鞭子還是免不了。”李江道。
岳翔點了點頭,問謝承瑞道:“謝大哥,現在幾點了?”
“快要七點了?!敝x承瑞道。
“我猜日軍八點鐘就會開始進攻,目前沒有別的辦法,你們先占據城樓,和城外的戰壕,居高臨下打擊日軍吧!”岳翔道。
李江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道:“這辦法很稀松平常,并無特別之處,來人啊,把他拖下去打五十鞭子?!?br/>
“是。”兩個士兵接到命令,朝著岳翔走來。
“等等!”岳翔道。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李江道。
“你一開始說的是日軍進攻之前,這也就是說我還有時間改進我的守衛方案。現在日軍還沒有進攻,所以你還不可以打我。等到日軍進攻的時候,如果那時我還沒想出辦法,你再來打我吧!”岳翔道。
“好,如果等到那時,你還沒拿出方案,這五十鞭子本師長親自執行。”李江道。
岳翔點了點頭,就往工兵學校來了??粗老桦x開的背影,謝承瑞、易安華、陳頤鼎和李江都笑了。
李江道:“這樣逼他,他真的能想出守衛光華門的辦法嗎?”
謝承瑞道:“他是我教出來的,我最了解他了。你不給他壓力,他的動力就不強;你給了他壓力,他就會有動力,說不定能想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方法?!?br/>
“好啊!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李江道。
“不過在他想出辦法之前,我們應該怎么守衛光華門呢?”陳頤鼎道。
“只能先按他說的做了,我和安華帶著部隊上城樓,陳旅長和李師長帶著部隊下戰壕?!敝x承瑞道。
易安華、陳頤鼎和李江都點了點頭。于是謝承瑞和易安華帶著部隊上了城樓,陳頤鼎和李江帶著部隊下了戰壕,所有人的槍口都對著城外,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日軍的進攻。
就像謝承瑞所說的那樣,岳翔去工兵學校的路上都在想著如何防守光華門,他抬頭看著天,緊咬著嘴唇,手摸著下巴,這樣,以至于沈雅云迎面走來都沒注意。
沈雅云來了,也不喊岳翔,直接來到岳翔跟前。岳翔沒注意,直到把她撞了一下才注意到了。沈雅云發出“哎喲”一聲,跌坐在地上,略帶幽怨地看著岳翔。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岳翔趕緊來到沈雅云身邊,把她扶起來。
沈雅云氣呼呼地輕輕打了岳翔一下,道:“你在想什么呢?我離你那么近都沒看到。”
岳翔嘆了口氣,只能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沈雅云。
“什么?你又不是指揮官,憑什么讓你想防御方法?他們太過分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們?!鄙蜓旁普f著就要往光華門去。
“算了,這都是我這張嘴闖的禍,看來以后要……”岳翔看了看周圍,正好看到了工兵學校,“我們現在在哪里?”
“光華門和工兵學校之間。”沈雅云道。
岳翔指著光華門的方向說:“那是光華門。”旋即又指著工兵學校,說:“那是工兵學校?!庇中Φ溃骸昂冒?!好??!我有辦法防守了?!闭f罷抱著沈雅云,在沈雅云嘴上親了好幾口。
在岳翔還要繼續親的時候,沈雅云堵住他的嘴,說:“有什么辦法就說??!如果你不說,等到日寇進攻,你就要挨五十鞭子了。”
“說得對!說得對!”岳翔道:“這樣,咱們分頭行動,你去把王耀武找來,我去把謝承瑞、易安華、陳頤鼎和李江找來,我們還在這里碰面?!?br/>
沈雅云點了點頭,于是二人又分頭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