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是什么藥鋪子,原來是打鐵的,連塊招牌也沒有,就一張破布,上面寫了三個字——十里鋪,害我一頓好找。
我朝那正在敲敲打打的老頭見禮:“敢問大伯,吳掌柜在嗎?”
他頭也不抬:“這里沒有什么吳掌柜,只有老鐵匠。”
我掏出指環,雙手奉上:“您請過目。”
他瞟了一眼:“倒是個懂禮數的丫頭。”
廢話,求人辦事能不恭敬?
“隨我來吧。”他扔下手里的活往屋里去。
我忙跟上。
取了藥我匆匆往回趕,才到山腳日已西斜,我不得不加快步伐。
夜間林子里容易迷路,找到他時一彎新月已升起,高高掛在上空。我遠遠瞧著,他亦抬頭望月,似是心事重重。
我朝他扔去幾個果子,他才回過神來,看著我:“回來啦。”
“是啊,本姑娘我心善,怕你餓死,給你摘了幾個果子,快吃吧。”我走到他身旁,掏出一個小葫蘆,“解藥。”
他接過道:“多謝。”
我見他倒出一粒藥丸便將葫蘆扔到一邊,問道:“怎就一丸?”
“城主借此控制人心,怎會多給。”說罷他吞了下去。
“城主?”我低聲念道。也不知是什么人,連他這樣的高手都能控制。
他并未搭話,撿起果子擦了擦遞與我。
“你快吃罷,我不餓。”我推回他的手,“我吃過了。”
見我不要,他才吃。
我坐下問他:“是城主讓你追殺我的?”
“是,也不是。”我繼續聽他道,“城主下令,赤日城內誰能奪得玄羽令便可換取一命。”
“我不想殺你,只想得到玄羽令。”他說得真誠,可我還是很氣。
“我都說了我沒有我沒有。”我氣急敗壞地看著他。還說不通了,這什么令什么城主和我有甚干系?
“我知道。”
“你知道?”若是我有功夫,定要一劍刺死他,“你知道還追我?”
“我也是今日才知,你不是她。”他拿出紙條給我。
上面寫道:徐將軍之女已死,玄羽令在我手上。
“這是何意?”
“你同她很像。”
“所以你是認錯人了?”我似乎明白了幾分,他錯認我為他要尋之人,才對我窮追不舍。
他眼瞎。
“是。”在他眼里我看不到一絲愧疚,竟還帶有幾分遺憾。
不僅瞎,還不要臉。
“你......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正欲起身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卻不知怎的就暈倒了。
待我醒來時,日已高三丈,我躺在床上,外頭熱鬧非凡,各種叫賣聲、嬉笑聲令人向往。三年前我去鎮上,也是這樣一番場景。若不是那個蠢貨認錯了人,我怎會淪落至此?
氣人,太氣人了!
我剛一起身,他便推門而入,手里還端了碗藥。
“你把我打暈了?”
“大夫說你只是氣急攻心,并無大礙。”他把碗放在桌上,“把藥喝了吧。”
不氣死已是萬幸。
見他要走,我吼道:“你給我站住。”
他回頭看我,等我發話。
“這事兒就這么了了?”
“你想怎樣?”
“你誤了我三年青春,害我日日顛沛流離,食不果腹,我雖無傾城傾國貌,卻也生得清秀,”我一步步逼近他,“你看我現如今,皮糙肉厚,容顏盡毀,哪里還像個18歲的姑娘。你得負責。”
他往后退了一步,打趣道:“莫非你想嫁與我?”
我往前一步:“是,又怎樣?”
他臉色微紅,不敢看我,繞過我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摸藥碗:“趁熱吃吧。”
我只覺好笑,看他背對著我,劍換了左手又換右手,不敢回頭,我還從未見他這般手足無措。
我走到桌前:“你愿娶,本姑娘還不愿嫁呢!”
“快吃吧。”他轉身就要離開。
我端起碗一口飲盡:“你賠我一百兩銀子,這事兒就算了了。”
“好,你等我。”他停了停,出門去了。
沒過多久他又回到房中,我撐在桌上正昏昏欲睡。
“這是你要的一百兩銀子。”他把一袋銀子放在桌上。
我瞬間便醒了:“這么快。”
他道:“隔壁便有錢莊,自然快。”
我打開袋子,心里樂開了花兒。早知道這么容易,我就不要一百兩了,至少得要二百兩。
“把指環給我。”他伸手向我討要,“你拿著銀子,速速回吧。”
我喜笑顏開:“這指環——怎么著也值一百兩吧。”
他欲搶卻被我攥在手心兒藏到身后。
“不值錢,快給我。”他手一伸來我便又藏了。
藏進衣襟里,看他怎么搶。
他是真生氣了,也是真無奈,取出劍架在我脖子上:“這東西你留著只會招來禍事。”
我心一橫,閉上眼道:“要殺便殺。”
我被這蠢貨追殺三年,若非我福大命大,早就去見閻王爺了,多要點銀子怎么了?
我聽見他微微嘆了口氣,睜眼時劍已入鞘,他也離我幾步之遙。
他好言好語道:“我非官商,亦非地主豪紳,這一百兩銀子已是我全部積蓄。是我對不住你,今生恐不能贖罪。”
他向我行一禮,又道:“若有來世,定雙倍奉還。”
“來世?”我冷笑一聲,“誰來世還要見你?”
見了也是倒霉。
看他可憐兮兮的,我不忍再捉弄他:“罷了罷了,拿去吧。”
“多謝。”他又行一禮,似有不舍,望著我片刻才開口,“就此別過。”
我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拿起銀子追了出去,他已不見蹤影。
不知為何,心里空落落的。
大街上人來車往,獨不見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