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杜御熙,與杜雨青朝夕相處,時時刻刻都頂著花開這張無害的臉,不管體內骨骼有多抗議,也咬牙撐著。
“寒毒前些日子不是徹底好了嗎?怎又犯了?”墨陽低聲問道。
“王上那次與葉城比試,故意受了傷,本該休養幾天,可最近又天天用這種易容之術,再加上吃藥抵御這船上的防御……”綠影微微皺著眉,從醫藥箱中取出藥粉調制著,“虛上加寒,難免復發。”
“王上……屬下認為,莫要強行提氣扮作這幅模樣,還是恢復真身等寒毒消散。”綠影先喂下杜御熙一顆藥,見他也沒有內力可維持這幅模樣,立刻體貼的說道。
花開略略點頭。
漸漸,他的額頭微微開散,鼻梁隆起一點點,眼睛猶如貓眼對光線極為敏感,散開一絲,再看身形,也長了幾分……
寂靜的觀察室里,只聽到骨骼咯吱咯吱扭曲抽長的聲音,有幾分滲人。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定會被這種宮廷秘術嚇死……
世間的縮骨功已夠奇特,沒想到還有更為奇特的功夫。
“傷口又裂開了。”綠影瞥見他白衣下有一絲淡淡的血痕,知道這是因為改變骨骼和拉伸筋膜時太過猛烈,導致原本愈合的傷口又撕裂。
若是杜御熙內力足夠,慢慢恢復真身,也不會造成這種大面積的撕裂。
可惜,他已無力支撐,雖然有清虛上人在一側輸入內力替他維持,可寒毒幾乎中止了他全部的血液和內力,反彈之快,顧不到肋下的傷口。
實驗室內,杜雨青根本不知道觀察臺發生的事情,她只想著,怎么將葉城忽悠下船。
雖然她知道,這種血仇,對葉城來說,他無論如何都要血債血償,可是……勝率幾乎為零。
最可怕的是,即使沒有一絲勝率,葉城都不可能放棄。
更更可怕的事,葉城要和杜御熙正面對決的下場,只有死亡。
葉城不是溫寒,他于杜御熙而言,只是一個被滅了國家的小小敵人。
他不是杜御熙從小到大的伴讀,也沒有杜氏王朝的尊貴血脈,更沒有像花狐貍那樣的人,死心塌地的拼命保他。
杜雨青不想看到葉城死在自己面前。
“葉城,不餓嗎?”杜雨青看著墻壁上掛著的簡易時鐘,已到了晚上十點半。
她被困了六個小時,花開都沒有出現……令人更覺得不安。
葉城拉開一個柜子,里面放的全是食物,目測可以吃個三四天也沒問題。
“這三天,你把什么都準備好了。”杜雨青有些嘲諷的說道。
“這是我最后的機會,我當然會認真準備。”葉城遞給杜雨青一塊糕點,淡淡道。
“早知道……就不該因為心軟給你鑰匙了。”杜雨青嘆了口氣,說道。
“女人的弱點。”葉城也捻了塊紫玉糕往嘴里送去。
心軟、容易感動、情緒化……
杜雨青搖搖頭:“其實我是怕停電,才特意做了個門鎖。”
那是七天前,她和花開在實驗室里度過“戀愛”第一天,葉城以為出事,拔劍劈這道門,結果被反彈震傷他故意的。
沒錯,他很清楚那道門的威力,拿捏的正好,連肖云都被騙了過去。
而杜雨青從那天起,覺得實驗室應該再配個普通門鎖,不該全用掌紋控制,萬一停電從外面就開不了門了,所以鼓搗了個鎖芯,把鑰匙給了葉城一把。
“不管怎樣,你把鑰匙給我了。”葉城說道,“你太容易相信別人。”
“這也怪我……”杜雨青站起身,還沒動,葉城就拔出劍,指著她的喉嚨。
“我知道你那些伎倆,所以,別亂動。”葉城這些日子把她的一切都摸得很清楚。
這實驗室雖然被他清理過一次,但誰知道她能摸出什么可怕的東西來。
“我只是怕電壓不穩,又停電了。”杜雨青嘆了口氣,坐回去,指指實驗室里的那盞大燈,“平時都是工作六個小時要休息,這個材質不能一直通電,否則……”
她的話音未落,“嘭”的一聲,大燈閃了閃,爆裂熄滅,閃過一溜光的火花。
而葉城的手根本沒有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抖,依舊穩穩的持劍抵著杜雨青的喉嚨。
他知道她的身上一定穿了那種刀劍不入的金絲軟甲背心,只有露在外面的頭部和脖子,才是可以傷到的弱點。
倒是杜雨青,捂著胸口,像是被爆炸聲驚到。
“我都說了,再不關電閘,發電機承受不住這么久的運行,會崩潰的。”杜雨青小心的往后避了避他的劍尖,說道,“這次實驗用的材料還沒有上次的穩定,你要是不想這里爆炸的話,就讓我去關了電閘。”
葉城將信將疑。
主要因為杜雨青實驗室里的東西都太古怪,她的研究也都稀奇古怪,葉城不敢讓她亂動,可又擔心這里真的出事。
看那大燈爆炸后還閃著一連串的火花,跟Zha彈引線似的甚是嚇人,葉城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只得讓杜雨青去關電閘。
杜雨青在他的劍尖下,很老實的關掉電閘。
因為有夜明珠的光芒,實驗室內的光線并沒有黯淡很多。
“葉城,你這樣……是不會贏的。”杜雨青拉下電閘后,突然說道。
“我知道。”葉城清楚實力對比差距很大。
杜御熙身邊奇人異士無數,而他的籌碼只有鳳身。
但,一個鳳身,足夠摧垮杜御熙。
他已做好了下下之策當著杜御熙的面,殺了鳳身。
讓他也嘗嘗,至親至愛之人,在他面前,死亡的痛苦。
一定……很有報復的快感。
葉城知道,杜御熙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這里。
而杜御熙卻不知道,再次見面,會成永別。
失而復得,得而又失……
人生最悲慘的,莫過于以為自己可以擁有幸福,卻又被生生剝去。
“你會殺了我嗎?”杜雨青輕聲問道。
葉城看見她的眼里,似乎閃過一絲淚光,在夜明珠下,轉瞬即逝,夾著驚心動魄的美。
他很少見到純粹女Xing化一面的杜雨青。
平日的杜雨青,雖然身上具備女Xing特征,但太靈了,又對“Xing”這件事極為淡漠。
就像還未分出Xing別的天使,或者……魔鬼。
甚至連和花開談情說愛時,都像未來時代設定好程序的機器,幾乎沒有女人該有的感Xing……
而現在,她很認真很感Xing的盯著葉城,身上的女Xing氣息,柔軟,柔弱,柔的像水,裹得葉城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若是無法殺了杜御熙,一定會殺了我,對吧?”杜雨青再次問道。
葉城抿緊了唇,持劍的手竟然有一絲沉重。
如果她不是鳳身,那該多好。
可如果她不是鳳身,他又怎會隨她走過千山萬水?
“葉城,你這樣……會連我也殺不了。”杜雨青說到這里,覺得體內的朱顏丹也在隱隱翻動。
她已太久沒有尋死的念頭,可一想到要直面杜御熙,竟又軟弱的想到死亡。
很多時候,要見某個討厭的人,真的有想死的沖動。
杜雨青甚至想,如果放任葉城的行為,說不準自己會得到永久的解脫。
“這里想必你都檢查過了,博古架上最右邊的盒子里,放了一顆藥,你也應該看到了。”杜雨青盡量不去想和自己死亡有關的事,說道,“那顆藥,可瓦解這里的防御系統,讓你體內真氣連貫……”
“我不會信你。”葉城打斷杜雨青的話,“也不會碰你給的任何東西。”
“如果,我也想杜御熙死呢?”杜雨青問道。
“不可能。”葉城突然冷笑起來,“你在騙我。”
杜雨青只嘆了口氣,幽幽的看著他。
她不能說,自己見到他就想死……
免得這種時候朱顏丹發作,真的死了……
“那時在蒼穹山,那么好的機會,你都沒有殺了他,怎會現在下手?”葉城當初還期待著能借她的手,殺了杜御熙。
但后面發現,杜雨青只是想逃走,雖然看似厭恨杜御熙,但還未到殺了他的地步。
也許……還有鳳身天生的責任感。
杜御熙若死,天下必將大亂。
他用鐵血鑄就的王國,定會被外人香噬侵入。
屆時,大晟天朝,就如當初的珍珠國,會被血洗一空,能活下來的,都是弱小的無法威脅到王座的人。
“那時,有個高手高手高高手在保護他,我根本下不了手。”杜雨青想了想,還是為自己爭辯了一句。
“你曾說過,女子體內可置放劇毒,即使對方百毒不侵,交合之時,也會流入對方體內……”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杜雨青忍不住打斷葉城,“是蓮露說的吧?”
葉城微微蹙眉,反正他知道這么一個辦法。
當時杜御熙與杜雨青最后一次翻云覆雨,他也抱著幻想,以為杜雨青能下狠手,以色喂毒。
誰知,毒是喂了,但沒毒死,只是讓暴君香甜的睡了一覺而已。
真是太吃虧了!
“總之,你根本無意殺他,甚至連傷,都沒傷了他。”葉城冷聲說到。
非但沒傷到,還讓暴君干了個爽!
這算是分手炮嗎?
嗯,葉城和蓮露他們私下都認為,這是分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