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歌已經完全不在乎這個家伙對自己流露出什么表情了。
    這一個晚上，她早就見到了顧知安暴怒的樣子，如今他的情緒，倒映在沐清歌的眼睛里，只不過是叫兩個人的對峙更加的劍拔弩張而已。
    “為什么不說話？”沐清歌迎上顧知安的目光。她抽出方才被壓在身底下的手，一把握住了顧知安的手腕，用盡了手上的力氣，將顧知安掐著自己下巴的手掰開：“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都對我做了什么？還是說我這個問題問的不夠準確？顧知安，你到底想要把我變成誰？那個女人……”
    沐清歌側目，冷冷地看著墻上的壁畫：“她又是誰？”
    “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顧知安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沐清歌，怒極反笑：“沐清歌，你算是什么東西？”
    “你他媽又算是什么東西？克隆達人嗎？”沐清歌說道這里，冷冷一笑：“還是說墻上這一位是咱們顧先生的白月光，掛在了天上，顧先生用盡渾身解數也難以得到，惱羞成怒之下，找了我這么一個過氣的毀容女明星，整成她的樣子，好滿足顧先生心里那變態的欲望？我說怎么一個契約婚姻，顧先生三番五次見了我就像是發了情的公狗一樣，原來還他媽是有這層關系嗎？”
    盡管她并不知道墻上的那個女人的身份，但她被顧知安掛在了自己的書房，她讓顧知安做了一張和她一樣的臉給了另一個女人，就算是個弱智，也猜得出來這一位在顧知安的心里是什么分量！
    所以，用她來羞辱顧知安，再好不過。
    當下所有的話都是依靠著被羞辱過的，憤怒的本能說出來的。他在前幾個小時里是如何羞辱自己的，當下，沐清歌便要全部都還回去。十倍，百倍！
    她說完便仰起頭，毫不畏懼地對上顧知安的目光。整間書房里寂靜的可怕，沐清歌只聽得到自己氣喘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粗糲且刺耳。
    而再看顧知安。
    沐清歌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顧知安現在的確是惱羞成怒了。
    他那雙本就如深淵一般的眸子，仿佛藏了一直危險的嗜血怪獸，在沐清歌的話音落下之后，它隨時準備著要將她吞噬。
    沐清歌越是看著這雙眼睛，越是覺得呼吸困難。這一晚上經歷的種種，她仍是懼怕顧知安的。如今的強撐只是像一層脆皮般的鎧甲，不用顧知安動手，沐清歌自己稍稍一動，它便碎開了。
    身體先一步察覺到危險的來臨。沐清歌自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凍住了一般。她無法再與顧知安對視。
    就在沐清歌想要挪開目光的那一瞬。
    “看來是我的錯。”
    顧知安忽然開口，講出的話卻讓沐清歌覺得不可思議。
    “什……啊！”
    沐清歌下意識的反問還沒有完全說出來，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
    顧知安像是拎一只小雞一般，將沐清歌給拎了起來。
    “沐小姐，我發現你還真的是給臉不要臉的典型。怎么？是這段時間我對你太好了是不是？讓你覺得你竟然有資格這么跟我說話？好，讓我告訴你。”
    顧知安的手勁兒收緊，直接將沐清歌揪到自己的面前。
    顧知安的臉距離沐清歌咫尺之遙。甚至，他只需要再往前一厘米，鼻尖就能觸碰到沐清歌的皮膚。但眼下的場景并不浪漫，反而，沐清歌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
    她的視線被困住，眼睛只能停在顧知安的臉上。那雙唇一張一合，講出來的話叫人遍體生寒。
    “從我把你從醫院救出來那天起，從我顧知安給了你這張臉的那天起，沐清歌這個人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然你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做你的死亡證明，做你新的身份是為了什么？為了給你臉嗎？沐小姐，請你給我搞搞清楚，在我這里，你這個人，你整個身體，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一個容器而已。你的作用，只是為了讓這張臉再度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在我身邊！至于這張臉的主人是誰，沐清歌。”
    顧知安抬眉，忽然一笑：“你根本沒有這個權利知道。你這樣的人，就算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玷污！清楚了嗎？”
    “所以……”沐清歌咬牙，極力不讓自己牙關的顫抖聲音被顧知安發現：“顧先生真是好有雅致。竟然對著一個容器做出那么多齷齪的事情。既然她的名字我都沒資格知道，那么，她這張臉就配在我的身上嗎？”
    “顧先生。”沐清歌用盡全身的力氣，讓僵硬的臉笑起來：“你覺不覺得，這好諷刺啊？你就不覺得，這才是對墻上那位小姐最大的侮辱嗎？”
    一擊致命。
    顧知安眼眸發紅，他眼球不滿蛛網般的紅血絲，額頭上青筋暴起。就在沐清歌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暴起殺人的時候，顧知安突然一下子扼住了沐清歌的脖子！
    顧知安的動作太快了。沐清歌只感覺到呼吸一滯，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顧知安對自己做了什么的時候，她先一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拋了出去！
    “咚！”地一聲，夾雜著沐清歌的悶哼。同時，她聽到了背后，似乎有什么脆弱的東西裂開的聲音。
    極其微小，但她的確聽見了。
    后背的劇痛讓沐清歌沒有辦法馬上站起來。她不服輸地抬頭去看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顧知安神色劇痛地看著沐清歌。
    不，準確地說，是看著沐清歌的……背后？
    她的心臟忽地一墜，轉頭一看！
    她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那副畫上。畫上的女人的臉撕裂成兩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底。這一道巨大丑陋的傷口仿佛一個旋渦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沐清歌吞噬。
    完了。
    這是沐清歌腦子里唯一蹦出的想法。
    她看到，顧知安原本眼中的暴怒被驚詫所取代。她看到顧知安眼底的迷茫。看到顧知安竟然是不知所措地，慢慢地走向那副畫。他張開雙臂，分明是一副擁抱的姿勢，可他的指尖卻是哆嗦的。
    此刻她顧不上后背的劇痛，手撫著墻壁讓自己站起來。
    吸上來的那口氣始終噎在沐清歌的喉嚨，她無法下咽，怔怔地看著顧知安的動作。就在他馬上就要觸碰到畫框的邊緣那一刻，沐清歌緊閉著眼睛，心一橫，從顧知安的身側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