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樓下的顧知安，在沐清歌的身影走入到樓上的那一刻，臉上淡然如尋常的神情馬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陰翳。
他手中的書并沒有翻開。在他的手掌中轉了幾圈以后，被顧知安抬手“啪”地一聲扔在了原處。
沙發旁小幾個上昏黃的光線，成為了此刻唯一的燈源。
而這時，門鈴響起，陳澤的聲音同時從門外傳了進來：“顧總，晚上好?！?br/>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陳澤會在今晚出現。顧知安抬起頭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進來。”
在開鎖的聲音后，門口那個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對于房子里如此昏暗，陳澤有些訝異。雖然很快就適應了這個光線，但在看向沙發中坐著的人影的時候，陳澤還是輕微地瞇了瞇眼睛。
顧知安一直看著他，陳澤的這番反應自然也落入到了他的眼睛中。他看起來極其隨意地問道：“在找人？”
“不，沒有?！标悵杀灸艿亟o出了拒絕的答案后，心里馬上后悔了起來——他知道顧知安的說話風格，他會這么問自己，就說明在自己的舉動中已經漏出可破綻。
在當下的十多秒時間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顧知安的目光落在陳澤的身上，不過是在這昏暗之中，他看不清楚這眼神的含義。陳澤低下頭。這個動作既是想要躲開顧知安的目光，也是給自己一些時間緩沖剛剛的慌亂。
“顧總，半個小時前唐曉給我打過電話。說是那天你在紅毯上對林瑜大打出手的事情發布到了微博上。危機公關部發現這一切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雖然我們壓了幾次的熱搜，但都沒有效果。所以危機公關部那邊懷疑可能是背后有推手。但唐曉聯系不上你，所以，這件事你的處理意見是？”
陳澤故意留了白，等待著顧知安的回答。
顧知安靜靜地聽完，他沒有針對陳澤的問題給出答案，而是直接反問道：“只有這些？”
“……是?！标悵傻幕卮鹕燥@猶豫。他馬上反應過來：“顧總這邊在意的，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唐曉自從度假回來以后，心思似乎不放在工作上了。”顧知安慢悠悠地說著：“只看到了熱搜第一的詞條，卻沒有看到跟著上升起來的關聯詞嗎？”
陳澤心里“咯噔”一下，他迅速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實時熱搜。這一眼，差一點沒把陳澤給送走。
在“顧知安林瑜”“顧知安暴揍林瑜”等等一系列事件詞條的后面，有一個詞條，以相當迅速的速度沖了上來：
“牧鐸林瑜擁吻”。
“這是？”陳澤滿目震驚地看向顧知安：“顧總，這是什么？”
“那天你一直都陪在她身邊，我以為你清楚的很。”顧知安輕描淡寫地說著，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澤。
陳澤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原因除了這件事的確是真實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更重要的是，他作為顧知安最信任的人，在這件他和沐清歌故意隱藏的事情上面，翻了車。
顧知安經常在一件事情說完以后，人陷入到沉默當中去。這一點其實陳澤已經很習慣了。但沒有任何一種氣氛，比現在陳澤比現在難熬。在溫度適宜的屋子里，陳澤感覺到自己的后背一片潮濕。他因為顧知安的一句話緊張的在冒虛汗。而在這時間里，顧知安仍然在等著自己對這件事做出解釋。
這場上級和下級的對峙還沒有出現什么結果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二樓的方向傳來。
沐清歌一早就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聲音，雖然尚有一點模糊，但她依然拼湊起了整件事情的脈絡。此刻她內心的慌亂與緊張對于陳澤來說更是加倍。
但她控制著自己的腳步沒有亂，就那樣一路穩穩地走到了沙發前面，一雙眼睛看看陳澤，又看看顧知安，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陳澤的身上，臉上是一片懵懂的天真無邪：“陳秘書怎么這么晚了還過來？”
這好像“完全不知情”的一眼，讓陳澤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影后”一般的演技。他收斂了眼底的慌張，對著沐清歌如常道：“公司這邊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嗯，這樣?！便迩甯椟c了點頭。她慢吞吞地坐在了顧知安的旁邊。
這看似平常的落座，沒有人知道沐清歌的心里經過了怎樣的掙扎——那一個可怕的晚上以后，沐清歌盡量避免自己不和顧知安同坐在這個沙發，原因及其簡單——盡管事情在大家的眼中已經過去了，但那不可磨滅的陰影，卻在每一次兩個人都處于和那天相同位置的一刻，卷土重來。
好在，顧知安并沒有任何的動靜，但沐清歌僵硬的身體卻不敢因此放松。她側過身，面對著顧知安：“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是這幅表情？”
問詢緣由是此時此刻最佳的劇本，這一點不管是陳澤還是沐清歌，心里都相當的清楚，但是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陳澤還是感覺到眼前這佯裝平靜，實際暗流洶涌的海面上，被投入了一塊巨石。
陳澤后悔了。
他早知道熱搜的后面還跟著這件事，那么他無論如何也會在那個電話里首先叫沐清歌快跑，而不是在當時保持了沉默。這樣至少在這一刻，他不會面對馬上很有可能爆發的血雨腥風。
顧知安聽到沐清歌的話先是淡淡的一笑，然后，他朝著沐清歌伸出了手。
那一刻，沐清歌的身體有著極其輕微的顫抖。她幾乎是咬著牙，扛著自己內心巨大的恐怖，保持了在顧知安面前的淡定。
幸好燈光昏暗，不然顧知安絕對會發現沐清歌看似微笑的臉頰下面，下顎的骨頭已經被她咬的繃緊。
就在沐清歌做好了顧知安將會一個巴掌揍向自己的時候，沒想到那一雙手卻是溫柔地落在了自己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