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番的幾次意外發生以后,她和顧知安相處的時間變得有限。從前只是細微的感覺,但是在今天,沐清歌發現顧知安對待自己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奇怪。
端正,審視,不吝嗇的贊美。如果兩個人事初遇,沐清歌說不定真的會對這樣的顧知安有不少好感,但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在自己裝失憶之前,兩個人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她見識過顧知安的瘋狂偏執,聽過他無數猶如市井混混一樣的諷刺。
沐清歌在這個人的身上見識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這種強烈的割裂感,讓沐清歌馬上聯想到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顧為丞。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有點懷疑,這兄弟兩個人幾乎一樣的跳躍性格,該不會顧家有什么精神病遺傳史吧?
“牧鐸?”
顧知安微微抬高的音量將沐清歌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她抱歉地對著顧知安笑笑:“怎么了?”
“你剛剛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只是在發呆,今天逛的太久,有點累了。”
顧知安沒有再問下去。他將自己盤子里切好的牛排換給沐清歌:“等吃完這段飯以后,我叫一個按摩師到家里,給你做一個全身的SPA吧。”
“不用那么麻煩,只要好好睡一覺就好了。反正我每天也沒什么事情,在家幾天就休息過來了。”
顧知安點了點頭:“也好。”
“不過,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為什么出來吃飯?”沐清歌問完,又加了一句:“感覺你最近忙的不行,要不是有什么事情,應該不會抽出這么多時間來。”
“只是太久沒有跟你一起吃過飯了,僅此而已。”顧子安柔和的聲線配合著餐廳里響起的古典音樂,這分明像是電影中表白前的片段,可落在沐清歌的耳朵里,卻是驚悚片中反派可怕的犯罪預兆。
這一刻的心慌來的太莫名其妙,連沐清歌自己都搞不懂是為什么。
“這一家的廚師以前是服務英國皇室的,很有名,這道考蝸牛是他的拿手菜,嘗嘗看。”顧知安正說著,忽然,從樓下傳來了一陣騷亂。
“先生,您沒有預約我們不能夠接待。”
“先生!我們不接待沒有預約的客人!”
樓下侍者的聲音一開始還是克制著的。但是不知道具體出現了什么問題,這個彬彬有禮的女聲越來越急,隨之響起的,是一片慌亂的腳步聲音。
不僅僅是沐清歌這一桌,就連其他桌的客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場騷動,紛紛將目光投向樓梯的位置。
慌亂的腳步聲音并沒有持續多久,馬上響起的就是一聲憤怒的:“放開我!”
這短短的三個字,讓本來對這場“熱鬧”沒什么興趣的沐清歌渾身一抖。
這怎么好像是……林瑜的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的,沐清歌朝著樓梯的方向看過去。
她忽然停止的刀叉,她一瞬間眼底沒能掩飾住的擔心,在這一刻全部都映入到了顧知安的眼睛里。
隨著腳步聲音的越來越大,在暗光的映襯下,樓下的那個影子猶如鬼影一般鋪滿了木質的墻壁,而那個人則是三步并作兩步,掙脫著身后的兩三個侍者,跌跌撞撞地沖了上來。
看清楚那個人的一瞬間,沐清歌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果然是林瑜!
可是,他為什么會來這里?
一個不詳,但是幾乎就是準確的直覺充盈了沐清歌的腦海。
或許是怕自己被侍者拽下去,上了二樓的林瑜一刻都不敢停,他腳步急亂,一雙眼睛在偌大的二樓尋找,在看到靠窗位置的沐清歌的顧知安兩個人的那一瞬間,林瑜的雙眼迸發出奇異的光,他不顧旁人的目光,直接沖了過去!
他沒靠近一步,沐清歌的心就更揪起來一層。而沐清歌苦苦維持的盡量平靜的表情,都在林瑜沖過來死死攥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刻盡數坍塌。
“林瑜,你……”沐清歌剛一開口,眼尾的余光瞥見高腳杯中顧知安的臉。那一瞬間沐清歌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林家已經因為自己落到了這幅田地,她不清楚林瑜怎么會找到這里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跟林瑜撇清關系!不然誰又能知道,顧知安會對這個連“盛安地產”這個靠山都沒有的人,做出怎么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沐清歌一咬牙,使出了全力想要去掙開林瑜的手,可無奈林瑜的兩只手像是鐵鉗一樣,死死地攥住沐清歌,根本就掙脫不開。
“清歌!清歌!你今天下午去找我的時候你知道了什么對不對?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家破產的事情了對不對?”在極度的著急之下,林瑜的語速很快,但是足夠讓人聽清。
沐清歌的心里當即“咯噔”一下。她甚至不敢去看顧知安現在的表情,脫口而出道:“林瑜,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這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沐清歌就后悔了。
這簡直是欲蓋彌彰。
“你知道林家破產的事情對不對?你為什么會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你下午去,如果,如果我當時沒有打斷你的話,其實你是要告訴我,我們家的事情對不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家好好地怎么會破產?清歌,你說,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人在極度著急的情況下是不存在理智的。這一刻的林瑜就是如此。這幾句話,被林瑜像是車轱轆一樣被林瑜翻來覆去地問。
明明沐清歌的旁邊就坐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但林瑜卻將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寄托在了這個根本不可能知情的人身上。
在一旁的顧知安冷眼看著這場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鬧劇。他沒有打斷林瑜慌不擇言的詢問,甚至沒有像之前一樣,針對林瑜對沐清歌的觸碰而大發雷霆,他只是揚了揚手,示意安保。
“林先生現在情緒激動,為了防止我夫人受到傷害,請把他拉出去。”
顧知安說的云淡風輕,仿佛這正在糾纏的兩個人跟他毫無關系。
而他,只是一個充滿善心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