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悄悄地伸個懶腰,突然,后面?zhèn)鱽硪宦暋芭荆 惫P記本電腦關掉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這和陳澤想偷懶的時間正好完美重合在了一起,一向淡定的陳澤被這不大的聲音驚得打了一個哆嗦。不過他馬上調整好,而后看著顧知安:“顧總。”
顧知安沒有說話。在車里昏暗的光線中,他疲憊地揉著眉心。
因為顧知安東西要的很急,其實送來的時候,陳澤是沒來得及看里面的內容的。顧知安的這幅反應更是讓陳澤摸不著頭腦。掙扎片刻后,陳澤還是決定問一問:“顧總,監(jiān)控錄像里……”
“繼續(xù)查。”顧知安打斷了陳澤的話。他面色陰冷,弓起的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敲著,“噠噠噠”的聲音在當下尤為明顯:“找最好的視頻分析專家,將里面的三個人的身份找出來。”
“明白了。”
陳澤應下這一聲后,顧知安拉開車門。動作中,他說道:“這件事,三天之內給我結果。這三天你只專注這件事。”
話的尾音和他關車門的聲音是一同響起來的。陳澤看顧知安腳步疲憊地走向了住院部后,將車子后排的筆記本拿過來,以快進的方式看完了他查到的所有的錄像內容。
當播放的進度條到達最后,屏幕一片漆黑的那一刻,陳澤倒吸了一口涼氣。
沐清歌竟然在別墅內遇襲,被打暈扔到了海里?
她自回來以后的仇家只有沐婉星一個人,但匪夷所思的事情是,這件事不僅不是沐婉星做的,沐婉星還救了她?
這到底是什么魔幻發(fā)展?
一夜未睡的前提條件下,陳澤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裝了漿糊一般,他怎么也沒能理清這一切究竟為什么能夠發(fā)生。畢竟,他送沐清歌回去以后,是鎖了門的。顧知安的別墅,安保系統(tǒng)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調查這一切的源頭,并不應該是石崖沙灘上拍到的那些,而是——到底是有顧氏極其復雜嚴密的門鎖鑰匙。
配顧知安熬了一夜的陳澤有些頂不住了。他發(fā)送了幾個信息交代給手下調查方向后,一腳油門朝著自己家的位置開去。
在護士的帶領下,顧知安找到了沐清歌的病房。推門進去,那個正在輸液的人面容平靜,比起昏迷,她更像是睡著了。
在病房的另一張家屬休息位上,沐婉星并沒有躺上去,而是趴在床邊睡著了。殘妝在她的臉上已經斑駁,比起遭受襲擊的沐清歌,怎么看都是沐婉星更加狼狽一點。
顧知安沉下一口氣,拉過旁邊空余的椅子準備坐下來,卻沒想到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劃出了“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音。趴著的沐婉星先是眉頭皺了皺,緊接著忽然驚醒。看到正對著的那個背影,沐婉星反映了一會兒,才驚喜地叫道:“知安?”
“嗯。”顧知安從鼻子中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算是回應了沐婉星。
困意全無的沐婉星趕緊爬起來,走到顧知安的身邊:“天都快要亮了,知安,這么長時間,你剛剛去哪里了?”
這話落下了有五分鐘,沐婉星仍然沒有得到顧知安的回應。此刻顧知安的一雙眼睛全部都在那個躺在床上,像是個死人一樣的沐清歌身上。
她隔了這么久才再度見到顧知安,并且還有了跟他一起相處的機會,沐婉星當然不甘愿只當一團空氣。她頓了頓,輕聲道:“知安,你也累了一晚上了,要不要我點一些粥?”
“你回去吧。”顧知安的聲線很硬,聽不出來什么情緒,但語氣里的不容商量卻是非常的明顯。
沐婉星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仍然是強撐著:“我還是守在這里比較好,而且有一些你不方便的地方,我還可以幫忙一起照顧。”
聽到這句話,顧知安終于扭過了頭。
這還是他從進到病房以后第一次正眼看沐婉星。
“我是她的丈夫。有哪里不方便?”
這句話落在地上的同時,也像是一塊巨石一般,砸向了沐婉星。這一瞬間,她強撐著的笑意已經到達了臨界點,再多一分鐘,沐婉星都有預感自己上前拔了牧鐸這個賤人身上的所有管子,直接一把掐死她!
但,她不可以。
在顧知安的面前,沐婉星永遠溫順的像是一只小綿羊。她沖著顧知安點了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知安,你也要注意身體。”
說完,她又特意地等了幾秒。意料之中的,顧知安一眼都沒有分給她。
沐婉星深吸了一口氣,一直走到病房外,關上了門,這股堵在嗓子眼里的氣才沉了下來。
從走廊到電梯,短短的數(shù)十步,在沐婉星踩著的高跟鞋聲中踩成了一串怒氣沖沖的怨曲。
夏末凌晨的街道,風已經相當?shù)臎隽耍淮┲倘沟你逋裥潜粌龅蒙l(fā)抖,等得車卻是遲遲不來。她哆嗦著咬著牙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對面顯然沒有睡醒,聲音迷迷糊糊的:“婉星姐,怎么了?”
沐婉星對著電話那頭報出了醫(yī)院的名字,語氣之中難掩憤怒:“十分鐘,我最多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趕緊給我滾過來!”
說完這一句,沐婉星便氣沖沖地掛斷了電話。
而此時此刻的病房中。
自從沐婉星走了以后,顧知安始終以同一個姿勢看向躺在床上的沐清歌。她回來短短幾個月,住進醫(yī)院的次數(shù)比一個正常人五年的時間都要多。可印象中,像是現(xiàn)在這樣,他靜靜地凝望這張臉,卻還是第一次。
記憶中的另一個人在此刻,與眼前的這個人奇妙地重疊在一起。顧知安并不知道到底在哪一個瞬間起始,他腦子里想的并不是沐清歌這件事,而是,在那次的事故中,安念,是不是也是這樣躺在病房里?不同的是,她的身邊并沒有自己。從她昏迷到醒來,始終是一個人經歷著絕望。
越往深想,顧知安越是覺得頭痛欲裂。他緊閉著眼睛,想要將這一切全部忘掉,可因為這一晚上精神的透支,他竟然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