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沐清歌自己的性格,這個時候無論陳澤說什么,她可能都會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但現(xiàn)在,兩個人雖然看上去關(guān)系平等,但實際上,是沐清歌受制于陳澤,不得不按照他的“命令”走上樓去。
在踏上樓梯的那一瞬間,沐清歌聽到胸腔內(nèi)的心臟“咚!”地一聲發(fā)出劇烈下沉的聲音。那個可怕的晚上發(fā)生的一幕幕再度出現(xiàn)在沐清歌的面前。
陳澤注意到沐清歌僵直的后背。他是何等剔透之人,當(dāng)然猜得到她是為什么。眼下時間刻不容緩,陳澤直接一步上前,隔著袖子拎起沐清歌的手,先她一步上樓。
被陳澤拽著的沐清歌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踏上樓梯的每一步,視線可以落到的每一個地方,全部都還殘有那一晚的影子。
短短的十?dāng)?shù)步,她全程都是懷揣著旁人無法想象的恐走上去的。而當(dāng)一腳跨過臺階時,她下意識地抬眼一看。
書房的門呈現(xiàn)出敞開的樣子。她正對上的正好是那張破碎的臉。
陳澤感覺到一股力量拉扯著自己。回頭一看,沐清歌下意識往回縮的樣子正好落入到他眼中。
“你就在這等我。大概十五分鐘。”說完,沐清歌腳步一轉(zhuǎn),拉開了旁邊房間的門。
關(guān)門聲并不算大,只是在空曠無人的別墅里面顯得尤為刺耳。
陳澤倚在對面的墻上,去看書房之內(nèi)。
對于書房的一切,除了顧知安以外,他是第二個了解的人。而這棟別墅的意義,也就在這里。
安念出事以后,顧知安用了相當(dāng)長的時間讓自己從那段陰影里面走出來。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顧知安的眼前無法看到關(guān)于安念的任何東西。這在外人的眼里,就像是顧知安只要抹去了東西的存在,就能夠說服自己安念一定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繼續(xù)活著。
事實上,那也的確是顧知安悲傷的最隱忍的一段時光。
顧氏的生意無法再停滯,老爺子的一聲命令下,顧知安回國。那時候的他住在公寓里,就是現(xiàn)在給沐婉星買的這一間。而這棟別墅的由來,則是因為某一天,顧知安無意經(jīng)過這里,看到了這棟居然和他跟安念在國外的愛巢長得一模一樣的房子。#@$&
回去以后,陳澤立刻查了這房子的資料,得知這房子被一對新婚小夫妻剛買走也就半個月的時間,兩個人正要裝修。在正式動工之前,顧知安以高出市面上六百萬的價格將這棟別墅買了回來。
但這里并不是富人區(qū),和顧知安本身的身份相差太大。住在這里的最初,顧家本宅是極力反對的。但無奈顧知安一意孤行。
里面的裝修和擺設(shè),全部都跟安念和他在一起時候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所有的顏色都被替換成了黑白。而二樓走廊的盡頭,在從前兩個人的家里,那是安念和顧知安的工作室。如今只剩下顧知安一個人,那么他就找最好的油畫師,用另一種方式將安念留在這房間里。
顧知安審美極好,所以顏色的更改也并不突兀,只會讓別人覺得可能他就是喜歡這種工業(yè)冷淡風(fēng)。但只有知曉內(nèi)幕的人才知道——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顧知安依舊在緬懷那個在意外中喪生的人。這個舉動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現(xiàn)在來看,也沒有什么跡象。%&(&
陳澤回憶起過去,看向書房的眼神更加的深沉。墻壁上掛著的那副畫,在經(jīng)歷了混亂以后,除卻那個巨大的傷口外,別處的許多地方亦是千瘡百孔。當(dāng)初它完好無損的時候,到像是一個真人被困在了這里。而如今在看這張畫,卻猶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一樣,用一雙冰冷的眸子冷冷地與陳澤對視。稍有不慎,甚至整個人都會被吞沒。
陳澤走上前去,將書房的門關(guān)上的同時,也將沐清歌心底最深的恐懼給關(guān)了起來。
陳澤百無聊賴地倚在墻上,心里默默地算著時間。在準時這件事上,沐清歌和顧知安的步調(diào)極其一致。馬上就到十五分鐘的時候,沐清歌房間的門拉開了。
再看她,和接過來她時的一身運動裝截然不同。她換上了利落的褲裝和略顯寬大的黑色西服。加上看似隨意攏起來的頭發(fā)和淡卻精致的妝容。看上去裝扮正常,但暗地里,卻是透露出一股不好惹的感覺來。
陳澤就差直接給沐清歌鼓掌了。
他贊許地盯了沐清歌幾秒,點頭道:“好,我們馬上出發(fā)?!?br/>
臨走之前,陳澤看到沐清歌用眼位的余光去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當(dāng)看到那扇門是緊閉著的時候,沐清歌緊繃著的肩膀明顯松了下來。
兩個人上車后,陳澤一面加速開向顧家的老宅,一面對沐清歌言簡意賅地說著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沐清歌消失了以后林曼的開心,周嵐珊和顧知安之間的風(fēng)波,還有眼下的,周家上門和顧家討說法。
這一出出鬧劇在陳澤的簡單描述下,變成了一個生動的畫面。簡直比沐清歌拍過的最扯的電視劇還要扯上一萬倍。
沐清歌平靜地聽完,點了點頭:“所以,我去了以后要怎么做?”
“沐小姐這么聰明,去了以后臨時發(fā)揮就可以?!标悵啥⒅矍暗募t燈:“而且,我這個人不是很擅長處理家長里短?!?br/>
陳澤這后半句話,明顯就是要將自己摘出去。沐清歌對他的性格早就熟知,只點了點頭,罕見地沒有針對這一點來挖苦幾句。
倒是陳澤先覺得不自在。他側(cè)目看了一眼沐清歌,沒話找話:“這就是這幾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的全貌。你到了以后很可能被直接卷入到風(fēng)波之中,所以在那之前,你最好把想了解的事情全部摸清。到了以后,不至于手足無措?!?br/>
“摸清不摸清的也沒有什么用?!便迩甯璧恍?,眼角眉梢皆是嘲諷:“陳澤,你服務(wù)了顧家這么久難道你還不清楚,顧家的人個個性格怪異,永遠都不按照正常邏輯做事。顧知安和他媽媽尤為明顯,怪不得是親母子?,F(xiàn)在來看,顧為丞和老爺子反而是家里面最正常的兩個人?!?br/>
陳澤默默地回頭看了沐清歌一眼。此時此刻他真是慶幸今天開的是自己的車,車上沒有任何的攝像裝備。不然剛剛沐清歌說的那句話,如果顧知安計較起來,又是一場風(fēng)波。
“我說得不對?”意識到陳澤的眼神,沐清歌直接迎了上去。
陳澤默默地看著前路,態(tài)度不明。沐清歌卻是不管那些,繼續(xù)道:“不過說實話,對于顧知安睡了周嵐珊這件事情還真的是出乎我意料。不管兩個人到底是在什么樣的狀態(tài)下發(fā)生關(guān)系,還鬧得人盡皆知這件事,我都是服氣的。不僅僅是顧知安,也對周嵐珊?!?br/>
“雖然你口口聲聲為顧知安聲辯,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意外,但是在我的眼里。這仿佛就是一出策劃好了的大戲?!?br/>
顧家的宅子已經(jīng)在不遠處。沐清歌從包包里拿出口紅,細致地補妝。
她看到化妝鏡里倒映著的自己。整張臉上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疲態(tài)。而過于妖艷的紅唇讓她看起來有些刻薄。莫名的一瞬,沐清歌在這張臉上看到了沐婉星的影子。
不,更確切地說,是看到了她自己。
即便是她徹頭徹尾地換了一張臉,但歸根結(jié)底,她也從來都不是牧鐸,只是沐清歌而已。
沐清歌想的有些出神。
車子停穩(wěn)后,陳澤為她拉開車門:“我們到了,顧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