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駕著馬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待到遠離人多的地方，才低聲開口：“長公主今晚遇刺了。”</br> 什么？</br> 南曦臉色微變：“怎么會——”</br> “長公主無礙，阿姐不用擔心。”湛若及時說道。</br> “調轉車頭，去長公主府。”南曦緩緩皺眉，“怎么回事？”</br> “我沒接到這個消息。”容毓冷視著車簾外湛若的背影，“你若是敢拿這樣的消息糊弄曦兒——”</br> 話未說完，就聽湛若嗤了一聲：“論糊弄，誰比得上你糊弄阿姐的時候多？自己不反省，反倒好意思來說我。”</br> 南曦淡道：“湛若。”</br> “阿姐真偏心。”湛若撇嘴，卻并不敢過分抱怨，很快言歸正傳，“長公主遇刺是真的，就在剛剛，長公主下令不許驚動阿姐，所以攝政王手下的暗衛還沒來得及稟報。”</br> 南曦目光落在他背上，若有所思：“這就是你所說的有趣的事情？”</br> 湛若脊背一抽。</br> 長公主遇刺當然不是趣事，而是一樁足以讓女皇憤怒的兇險之事，他此時這般像是閑談趣事的語氣的確不太合適。</br> 他若是不好好說清楚，南曦一定不會輕饒了他。</br> 湛若道：“事情說來話長，不過長公主平安無事，兇險時挺身而出的男子卻是被刺傷了肺腑，被長公主安置進了公主府。”</br> 兇險時挺身而出的男子？</br> 南曦思索著湛若的話，心頭琢磨片刻：“這個男子身份有問題？”</br> “是啊。”湛若轉過頭來，無辜地笑了笑，“所以我才說有趣嗎？長公主遇刺其實是假的，故意制造出的一樁英雄救美大戲，目前這個男子已經順利入住了長公主府，以后要是能得了長公主歡心，必定前途無量。”</br> 南曦皺眉：“湛若。”</br> 湛若表情一正，不敢再貧：“好吧，這個護下長公主的男子其實是長公主府的高手，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失憶了。”</br> 南曦：“……”</br> 馬車很快到了長公主府門前，南曦縱然還有疑問也沒再開口，由容毓半抱半扶著下了馬車，往公主府里走去。</br> 女皇陛下駕到，全府上下自是恭敬跪迎圣駕。</br> 長公主沒料到南曦會來得這么快，臉色不虞：“不是說不準驚動宮里的嗎？本宮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br> 府內侍衛瞬間跪下一大片。</br> “娘冤枉他們了。”南曦走過來，眉心微蹙，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娘，“我跟容毓剛好出宮，就聽說出了此事……娘，到底怎么回事？”</br> 軒轅惜剛從院里出來，手上還殘留著一點血跡，見南曦擔心，她淡笑：“不是什么大事，本來是不打算讓你知道的。”</br> 說著揮了揮手，示意府中眾人退下。</br> 容毓轉頭打量著周遭，矜貴淡漠的臉上一片深沉難測。</br> 軒轅惜把女兒和容毓帶進主院，命侍女奉茶，她則轉身去凈手。</br> 待擦干手上水漬，軒轅惜轉頭看見落座的三人，表情一時有些微妙：“湛若王子怎么也跟著來了？”</br> 此言一出，容毓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br> 冬日里氣候寒涼，天剛暖和些又趕上坐月子，南曦憋在宮里太久，容毓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帶她出來轉轉，欲拋下所有的事情專心享受二人獨處的時光，卻被這個不知趣的打擾了行程，任是誰都不會有好心情。</br> 湛若在長公主面前很是恭敬：“巧遇。”</br> 巧遇？</br> 南曦挑眉，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出宮特意讓人準備了尋常人家使用的低調樸素的馬車，這家伙的巧遇也未免太巧了些。</br> 不過眼下這個不重要。</br> 南曦轉頭看向軒轅惜：“娘，到底怎么回事？”</br> “其實不是什么大事。”軒轅惜在椅子上坐下來，淡淡一笑，“前兩日應了墨夫人的邀約，說府里的蘭花開得極好，讓我去坐坐。今日難得清閑下來，我就去了墨府，傍晚回來時，剛進公主府就遇到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刺客。”</br> 南曦皺眉：“府中遇到的？”</br> “嗯。”軒轅惜點頭，“我也覺得奇怪，這個刺客身手很不錯，看起來就是經過專門訓練的。”</br> 南曦看了容毓一眼，容毓道：“回頭我讓人去查。”</br> “救我的這個人應該是府中的暗衛，他反應快，其他人還未及現身，他就跟刺客交上了手。”軒轅惜道，“不過我沒見過他，只是從他身上穿著的服飾能分辨出他的身份。”</br> “沒見過？”南曦皺眉。</br> 軒轅惜道：“公主府的人我大多都是見過的，從大周回來之后，這座府邸就已經按著長公主的規格分配了府衛、侍女、嬤嬤，我也曾花了一段時間專門用來認識這些人，但暗衛跟侍女、嬤嬤們不同，他們常年待在暗處，不輕易露面，我就算見過，時間久了可能也會忘記。”</br> 侍女和嬤嬤服侍主子，經常出現在眼前，自然熟悉得很，暗衛卻是常年待在暗處保護，平日里若沒什么特殊的事情發生，三五月不露面也很正常。</br> 容毓和南曦沒來東陵之前，就派人暗中保護了軒轅惜，因為南曦身份特殊，容毓自然方方面都提前做了準備，東陵這座公主府里所有的下人，他早摸清了底細。</br> 所以今日發生的這件事，雖聽起來拙劣，卻著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br> 沉默片刻，他道：“稍后我讓人去查清楚，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長公主在自己府邸里遇刺，不管這件事是故意演戲還是其他原因，都不該等閑視之。</br> “娘，那個人傷得如何？”</br> “傷在肺腑，情況不太好，大概得養上一段時間。”軒轅惜道，“我讓府醫看過了，處理傷口時他醒過一次，我問了他幾個問題，發現情況有些不太對勁。”</br>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很多事情他都不記得，或者說完全不知情……好像沒有記憶，不知道是今日受傷導致的失憶，還是以前一直就這樣。”</br> 南曦眉心微蹙：“他多大了？”m.</br> “應該有三十多歲。”</br> 三十多歲的暗衛？</br> 容毓眉心浮現深思：“此事有些蹊蹺，岳母大人要不要搬進宮去住一段時間？待我查清此事——”</br> “不用。”軒轅惜淡笑，“這件事雖發生得有些古怪，不過我在東陵沒得罪過什么人，就算真有什么事沖著我來，也絕對不是為了要我的性命，沒什么可擔心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