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睨他一眼。</br> 容毓眉梢眼角都縈繞著笑意,只把眼前的人兒深深嵌入心扉。</br> “阿毓,老板是不是看我們長得好看,所以多盛了一些?”南曦低聲問著,“這份量也太足了,我吃不完。”</br> 容毓沉吟片刻,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眼鄰桌客人的餛飩,輕輕點頭:“有可能。”</br> 南曦失笑。</br> 兩人沒再多說什么,專注地低頭吃餛飩。</br> 南曦飯量不大,正常的一碗量她能吃完,但今晚老板多加了幾乎一倍,她吃了七八分飽就停了下來,怕吃多了晚上積食。</br> 剩下的當然容毓給解決了。</br> 男人飯量大,吃這點餛飩不算什么。</br> 況且還是南曦剩下的。</br> 離開之際,南曦給了多一倍的銀錢,老板再三擺手推辭,南曦卻是笑了笑,堅定地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餛飩很好吃,我們下次還來。”</br> 說著就跟容毓一起走了出去。</br> 身后有人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哪怕只看到一點側顏,也覺得是種視覺上的享受。</br> 容毓挽著南曦的手沿著河畔走了一段,清風徐徐拂面,眼前所有的景致都是極美的,讓人舍不得離去。</br> 容毓算著時辰差不多了,便租了條船,帶南曦登船至河中央。</br> 忽然一道流光劃破夜空,在半空中砰然炸開——</br> 砰!</br> 漫天的煙火如傘狀爆開,接連不斷,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朵,璀璨炫目的光澤頓時引發一陣驚艷。</br> 畫舫中,河畔兩側的閣樓上,眾人紛紛抬頭看去。</br> “煙火!”</br> “哇!今晚居然有煙火!”</br> “好漂亮!”</br> “快看!”</br> 砰!砰!砰!</br> 漫天煙火如雨,流光溢彩,璀璨奪目。</br> 南曦躺在船上,靜靜枕著容毓的臂彎,看著這美麗的漫天煙火,聲音柔柔:“阿毓,這是你準備給我的驚喜?”</br> 容毓聲音低沉:“不算驚喜,你若是想看,天天都可以看到。”</br> “可不能這么奢靡。”南曦輕笑,“東西的珍貴之處在于稀少,若是每天都能見到這么美的煙火,花費銀子不說,這些驚喜的聲音漸漸也就消失了。”</br> 容毓沒說話。</br>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躺在小船上,安靜地感受著此時這美麗而迷人的景致與氣氛,似是與萬千燈火融為一體,入眼就是美到讓人窒息的畫面。</br> 連夜風仿佛都帶著溫柔繾綣的氣息。</br> 不遠處一條畫舫緩緩靠近,舫上美人身姿靈活輕舞,舞姿妙曼,裊裊琴音從舫內傳出來。</br> “我家姑娘邀請公子入舫內一敘。”</br> 侍女的聲音響起,南曦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對方肯定不是在跟他們說話,然而畫舫離得這么近,他們旁邊好像也沒別的人。</br> 于是南曦微微抬頭,看見畫舫上站著一個侍女模樣的姑娘,此時侍女正看著他們的方向。</br> 于是南曦淡淡一笑:“姑娘是在跟我們說話嗎?”</br> 侍女看見南曦清麗精致的容貌,神色一怔,暗道這姑娘生得真美,可自家小姐的命令不得耽誤,于是只得點了點頭,硬著頭皮說道:“我家小姐請這位公子入舫內一敘。”</br> 南曦淺笑:“敘什么?”</br> 侍女面露尷尬之色,支支吾吾地說道:“小姐之命,我……我只是轉達……”</br> 這兩人一并躺在船上看煙火,雖舉止有些不妥,可此處本來就是情人間互訴衷腸花前月下的地方,這點不妥完全可以被忽略。</br> 然而就此可以肯定,兩人關系定然不一般,說不定是新婚夫妻或者尚未成親的心悅之人,她當著人家姑娘的面,邀請男子入舫內一敘,顯然更為不妥。</br> 所以她才尷尬。</br> “阿毓。”南曦轉頭看著神色不變的容毓,笑瞇瞇地開口,“你的桃花運來了。”</br> 容毓伸手把她拉過來重新躺下,闔著眼道:“我已經成過親了,跟其他女子見面會很失禮。”</br> 侍女聞言,面色微紅,連忙轉身入了舫內。</br> 她去稟報的同時,容毓單手在船上暗施巧勁,小船瞬間順流而下,很快就遠離了跟畫舫的距離。</br> “別著急。”南曦失笑,“人家姑娘也許只是想找你談談心事,你這樣子倒像是落荒而逃。”</br> 容毓坐起身,語氣分外無辜:“今晚夜色美好,為夫不想破壞這氣氛。”</br> 落荒而逃倒不至于,但若是那舫中美人執意糾纏,定會讓他心情不好,可他今晚心情實在好得很,委實不愿因一個不相干的人壞了這氣氛。</br> 所以走為上策。</br> “說不定人家只是想邀你品茗閑聊一番,你這么走了,不怕煞風景?”</br> 畫舫中的美人主動邀約,對大多男子來說可是難得一遇的榮幸。</br> 容毓唇角微抿,默默瞅著她平靜的面容,須臾,嘴角微揚:“曦兒在吃醋?”</br> 南曦作勢想了想,然后煞有其事地笑道:“我家夫君貌美如花,我可得看好了,免得哪天被美人兒給叼走了,我哭都來不及。”</br> “誰也叼不走。”容毓說道,嘴角弧度越發深了些,“為夫是屬于曦兒一個人的。”</br> 南曦輕哼:“算你識相。”</br> 容毓悶笑一聲,直接把她擁進了懷里。</br> “時辰不早了。”南曦輕聲開口,“要不要回去?”</br> 容毓嗯了一聲,使小船靠岸。</br> 一直到上了馬車,南曦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句:“那畫舫中的美人,你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br> 容毓不發一語地低眸瞅著她。</br> “其實我還挺好奇的。”南曦笑道,“聽說畫舫中的美人都是真絕色,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不可多得的才女。”</br> 容毓沉默片刻:“曦兒。”</br> “嗯?”</br> “不許夸別人。”</br> 南曦靜默:“女子也不行?”</br> “天下所有女子跟你都沒得比。”容毓道,“所以不用夸別人。”</br> 南曦不由想提醒他:“每個人的眼光不一樣。”</br> “為夫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曦兒。”</br> 南曦妥協:“好吧,那我以后盡量不在你的面前夸人。”</br> “在別人面前也不行。”</br> “阿毓,你太霸道了。”</br> “你不喜歡?”</br> 南曦輕哼一聲:“看在你今晚帶我看了一場美麗煙火的份上,我姑且可以喜歡一下。”</br> 容毓笑得胸腔震動。</br> 他今晚真的很開心,南曦也很開心。</br> 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和責任,像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有情人,在這氣氛繾綣之地敞開心扉,淋漓盡致地享受著屬于他們的,最簡單而輕松的幸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