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的殿試是開放式的。</br> 因春闈的特殊性,以及女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會試,為了讓所有帝都學子心服口服,女皇下旨在大殿的廣場上舉辦殿試。</br> 所有參加會試的學子,不管是中榜的還是落榜的,都可以參加,現場見證中榜學子的才華學識。</br> 若有會試中舞弊行為者,殿試上必然會露出真實水平。</br> 學識如何,瞞得了一人,瞞不住所有人。</br> 廣場上排開幾案,文房四寶皆由宮人準備妥當,所有的中榜考生空手而來,進宮門接受全身檢查,確定未曾攜帶任何舞弊工具——當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女皇陛下和攝政王以及滿朝文武皆在的場合下,敢作弊的大概才真膽大。</br> 考生入場就座,空白卷子一張張分發而下。</br> 禮部尚書拿出一份簽筒,讓現場的學子抽簽命題,各人按著自己所抽到的簽題為名寫一篇文章,為了更公平,卷子完成之后,女皇和攝政王當庭出題讓學子們作答,在所有人監督之下評選出前三甲。</br> 這場殿試進行了足足半日。</br> 落榜的學子在旁觀看,他們看見魏王府的庶子是如何謙恭低調,在殿前一一對答如流,展現出驚人的才華,他們也看到他的文章寫得有多溫和卻不失鋒芒。</br> 他們看到桀驁不馴的謝家嫡子奪目萬丈的光芒,對答時不卑不亢的神態中流露出的孤傲自信,以及治國文章中一針見血的犀利和縝密觀點,讓人聽后感到驚艷震撼。</br> 他們還看到溫潤如玉的靖王府華公子素來斯文謙遜的外表下隱藏的淵博學識。</br> 學子們文章被一一展開閱覽,被欽點為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實力有目共睹,名副其實,讓在場的所有人心服口服。</br> 這一次殿試足以被銘記史冊,流傳后世。</br> 沒能得前三甲的進士也都被安排了職務,分派到各部從底層歷練,而得了頭名狀元郎的謝錦被封五品御前參政,可自由出入御書房,跟女皇和攝政王一道議政。</br> 軒轅華則被封了七品翰林院修書,負責撰寫史書,起草詔書等事宜。</br> 軒轅塵依然得以隨侍攝政王,被封七品天子侍讀,雖官職微小,權力也不大,卻都是可以靠近權力中心的職務,以后表現得好,升遷不過是早晚的事。</br> 御前寵臣正式入仕,邁入朝堂。</br> 待在軍營里的軒轅曜雖未曾進宮,卻到底沒奈住心中好奇,悄悄打聽了殿試的結果,當他得知謝錦得了狀元時,下意識地就松了口氣,然后惡狠狠地在心里罵了一句混賬,就知道誆他,然后回到軍營,繼續拿著計劃練兵,不再過問外面風吹雨打。</br> 連狀元游街的熱鬧都沒去看,似乎當真要跟那家伙劃清界限一樣。</br> 五月在一片歡鬧中過去。</br> 天氣漸漸炎熱,六月底到七月中,外面熱得跟烤爐一樣,唯有大正宮里放著幾盆冰塊,帶著絲絲涼爽之氣。</br> 然而書案前,仍有折子一本本被扔到地上,容毓臉色臭得跟誰欠了他八百萬兩銀子沒還似的,只看得對面倚著軟榻的南曦唇角翹起,滿眼的笑意。</br> “怎么了,攝政王?”她溫溫柔柔地開口,“又有誰不知死活惹您生氣了?”</br> 容毓翻閱折子的動作一頓,揚聲喊道:“青陽。”</br> 聽到自家主子不太好的語氣,青陽神經一緊,連忙轉身進殿:“主子。”</br> “讓軒轅塵過來。”</br> “是。”</br> 沒多一會兒,待在御書房跟謝錦一道查閱卷宗的軒轅塵請見,一身七品官服襯得青年氣度沉穩嚴謹,入殿之后正要行禮,就聽到攝政王冷冷的聲音響起:“把這些折子搬去御書房,讓謝錦篩選。”</br> 軒轅塵恭敬應下。</br> “所有廢話連篇的全部挑出來,以后再看到類似的,你跟謝錦兩個,本王都不會輕饒。”</br> 軒轅塵臉色微變,不安地低頭應下:“是。”</br> 南曦唇角挑著笑意,就這么不發一語地看著軒轅塵低頭整理好案上的奏折,臨走前還不忘禮儀的周正。</br> “果然是天干物燥,連冰塊都壓不住你的火氣。”她輕聲說著,“不會又有大臣不知死活地上折子要我選皇夫吧?”</br> 除了這件事,貌似沒什么事情能如此觸動他的情緒了。</br> 容毓平息了胸腔里那種久違又熟悉的殺氣,良久才舒緩眉眼,緩緩抬眸看向南曦,“必然有人聯合起來上折子,否則不可能這么多人一起舊事重提。”</br> 南曦淡笑:“查唄,查出來該怎么治怎么治。”</br> 容毓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她跟前。</br> 南曦抬手朝他勾了勾。</br> 容毓順勢低下頭,唇瓣上很快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瞬間撫平了他心底所有的躁怒。</br> 容毓伸手攬住南曦纖瘦的腰身,“曦兒……”</br> “眼下才是傍晚。”南曦笑意盈盈,“攝政王想干什么?”</br> “侍寢。”</br> “朕尚未就寢。”</br> “陛下可以現在就去就寢。”容毓低聲說道,“臣侍奉床榻。”</br> “不行,為君者不能沉迷美色……”</br> “可以沉迷男色。”容毓把她從榻上抱起,往后殿浴池方向而去,“為夫伺候曦兒沐浴。”</br> 南曦依偎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嗅著他身上讓她越來越著迷的氣息,嘆了口氣,由著他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