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誹，謝錦這只修行千年的老狐貍，把他的心勾得七上八下卻又裝作一副無辜模樣，簡直太狡詐。</br> 軒轅曜繃著臉不發一語。</br> “生氣了？”謝錦勾唇，一雙丹鳳眼挑出迷人的弧度，“曜曜可是武將，心胸寬廣，海納百川，別跟女兒家似的動輒生氣，還要我哄著不成？”</br> 軒轅曜瞪他一眼。</br> “我在號舍里待了九天，又累又困，昨天回來就開始睡了，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謝錦聲音低沉了些，“這會兒才剛吃了點東西，元氣還完全沒恢復過來呢。”</br> 軒轅曜被他說得，一時竟有些心虛：“你又困又累跟我有什么關系？功名又不是我讓你去考的，你以后得了狀元會讓給我嗎？”</br> “讓給你也可以。”謝錦笑道，“只要曜曜愿意要，都給你又何妨？”</br> “滾。”軒轅曜惡狠狠地開口，“也不怕主上剝了你的皮。”</br> “如果是為了你，剝皮我也愿意。”</br> 軒轅曜只覺得一股血氣往頭上涌去，也不知是羞惱還是氣怒，他忍不住站起身：“你若是再胡說，我就走了。”</br> 謝錦賠笑：“我不說了，你坐下。”</br> 軒轅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真的。”謝錦真誠地發誓，“我對天發誓。”</br> 軒轅曜瞅著他那張桃花似的臉，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一個大男人動輒生氣好像會顯得氣量太小，不過這妖孽總是亂說話的毛病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改改。</br> 軒轅曜這般想著，正了正表情，重新坐了回去。</br> “你是特意來看我的？”</br> 軒轅曜否認：“不是。”</br> 謝錦勾著唇笑：“承認了又怎么樣？”</br> 軒轅曜皺眉。</br> “行。”謝錦舉手投降，“吃飯吧，我娘以為我餓死鬼投胎，準備了這么多，不吃浪費了。”</br> 軒轅曜被他一番話折磨得心亂無比，哪還有心思吃飯？</br> 謝錦卻沒再理會他，專注地低頭用膳。</br> 軒轅曜坐著看了片刻，淡淡道：“我也要吃。”</br> 謝錦抬眸看他一眼：“吃啊，想吃什么自己動手，就當自己家一樣，別客氣。”</br> 軒轅曜當真不跟他客氣，拿過筷子就開吃。</br> “不怕我下毒？”謝錦幽幽說道。</br> 軒轅曜動作一頓，看神經病似的看他：“毒死我對你有什么好處？”</br> 謝錦輕笑：“求而不得，所以痛下殺手。”</br> 軒轅曜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忍不住又開始泛青。</br> “曜曜應該鎮定。”謝錦語氣淡淡，“聽說你曾經在主上身邊歷練過。”</br> 軒轅曜一驚。</br> “那么你應該知道主上對武將的最基本要求是什么。”謝錦淡笑，“定力不足，易暴易怒，該得到什么樣的懲罰？”</br> 軒轅曜一股血氣憋在肺腑，上不去下不來，只憋得一張俊雅面容泛起紅暈。</br> 他不由就想起了前幾天在宮里被蘇尚書氣得失控一事。</br> 最近他的情緒的確有些不太穩定，軒轅曜在心里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到了帝都皇城當真水土不服？</br> 不是。</br> 是朝堂上的文臣都跟他八字犯克。</br> 軒轅曜決定從今天開始，他待在軍營就好，除非女皇和攝政王召見，否則他保證再也不出來跟這些與他八字不合的人打交道了。</br> 原本是聽說文人考試特別辛苦，他尋思著作為朋友怎么著也該來關心一下，沒料到這謝錦總是拿他說笑。</br> 閉了閉眼，他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后睜開眼，表情恢復淡定。</br> 然后他再也不理會某個讓人討厭的家伙，低頭吃飯，渾然不管謝錦戲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風卷殘云般把面前可口的菜肴全部解決掉。</br> 待填飽了肚子，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淡道：“你慢用，本將軍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br> 說完，當真是起身就走，毫不猶豫。</br> 謝錦哎了一聲，軒轅曜只當沒聽到，頭也不回地離去。</br> 謝錦無語地看著桌上幾道被消滅的菜肴，敢情這家伙就是來吃飯的？</br> 離開謝家之后，軒轅曜也沒進宮，直接就騎馬出了城，往軍營飛奔而去。</br> 呼嘯而過的疾風吹拂著臉頰，讓他心頭壓抑的血氣緩緩平靜下來，他回想著謝錦方才說話時的神情，心頭終于有一股不安的預感緩緩發酵。</br> 謝錦是當真的？</br> 玩笑一而再再而三，超過三次就成了習慣，可軒轅曜曾多次明示他自己不想再開這樣的玩笑，主上也曾警告過他們，為何謝錦還是不聽？</br> 軒轅曜不由又想到了那個關于謝錦的預言，心頭一陣憋悶。</br> 說實在的，如果做兄弟或者朋友，他非常樂意跟謝錦來往親密，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br> 可是其他的關系……</br> 軒轅曜搖了搖頭，根本不可能。</br> 他真是后悔死了當初嘴賤，跟他開這些亂七八糟的玩笑，以至于現在搞得騎虎難下。</br> 算了，以后還是盡量遠離吧。</br> 等他歇了這份心思再說。</br> 此時還在待在家里的謝錦并不知道，今日一番言語已經讓軒轅曜生了戒備之心，身為武將的軒轅曜，只是不擅長朝堂上與人勾心斗角，可不代表他當真遲鈍或者愚蠢。</br> 戰場上的兵法謀略同樣需要用到腦子，他若心思不夠細膩，容毓又怎么可能把一支精銳之軍交給他來打造？</br> 只是當謝錦察覺到軒轅曜的疏離時，已經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心，以至于最終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取舍的決定。</br> 閱卷的流程很復雜，在等待開榜的這段日子里，他什么也沒做，除了偶爾進宮面圣之外，其他時間就是無所事事地喝酒，逛青樓，悠閑地從那幾個少年口中打探消息。</br>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底，終于到了放榜的時候。</br> 此次春闈乃是屬于會試級別，第一名會元謝錦，第二、第三居然是魏王府的軒轅塵和靖王府的軒轅華。</br> 兩位軒轅皇族的庶子包攬第二第三，實在出乎太多人的預料，除了給皇族爭光之外，也讓一些人忍不住心生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貓膩？</br> 而且第一名是謝首輔之子謝錦。</br> 謝家嫡子當真如此厲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