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武站了起來,模樣有些狼狽的整理了一下西裝。</br> 隨即,他一把扯掉領帶,走到我面前,舔了舔嘴角的鮮血后,抬腿,用大黑皮鞋的底,踩在了,我的頭上……</br> “林子陽,你很可以,你真的很可以啊!”鐘武怒了。</br> 他冷笑不止。</br> 皮鞋底在我頭皮上狠狠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而我,已經想象到了自己橫死山林的慘狀畫面。</br>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br> 到了這個時候,我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br> 生死已然看淡,不怒不喜。</br> 只是……覺得凄涼。</br> 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拼死,也不過只能濺人家一臉血。</br> 或許這就是最大的悲哀吧!</br> 我側著臉,腦袋被人踩在地上,能夠很清楚的看見,其中一個保鏢將手中的槍支遞給了鐘武。</br> “鐘先生。”</br> 不用懷疑,這是打算把我給做了。</br> 看著面前的槍,鐘武面色微微一變,沉郁的眼神閃爍了幾下。</br> 我閉上了眼。</br> 因為,我深知此刻的自己,猶如砧板上的魚肉,帶走的羔羊,根本無從反抗。</br> 腦海中,如同放幻燈片一樣,我認識的那些人的臉,一張一張的出現,消失。</br> 一了,百了。</br> 貌似,也還不錯?</br> 不,我不甘心……</br> 但可笑的是,我都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而鐘武卻在這個時候,拒絕了那個保鏢遞過去的槍支,并且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來。</br> “不用。”</br> 我睜開眼,看著鐘武極力控制自己情緒的表情,心中波瀾不驚。</br> 他收回了腳,然后對著兩個保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兩人將我放開。</br> 兩個保鏢互相對視一眼,雖然面露擔憂,但他們對于鐘武的命令,顯然不敢不從。</br> 他們兩人松開了手,可卻時刻防備著我再一次暴起出手。</br> 我緩緩起身,直視著鐘武。</br> “林子陽,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答應,還是不答應?”</br> 鐘武從兜中掏出一張手帕,如中世紀的貴族一般,優雅的擦拭著嘴角的鮮血,“如果你答應,我可以盡可能的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但如果你不答應,半個月內,你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失蹤人口的名單上。”</br> “你確實是個人才,但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選擇,沒了你,我也有大把的方法,去得到我想要的東西!”</br> 這番話,可謂是直截了當了。</br>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土,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處于玻璃展柜當中的玉佛。</br> 生與死。</br> 不一定任何一個人在這種關頭,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但像我這樣的小人物……</br> 還有什么,比活下來更重要呢?</br> 是,低頭,屈居人下很難受,很難熬,但現在的我仍舊處于資本積累的初始階段,不擇手段,活下去,才是成功前的一項必要要素。</br> “嗯……”</br> 恍然回過神來,我點了點頭。</br> 沒得選,就只能認命。</br> “好,很好!”</br> 見我答應,鐘武一下子高興了起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滿意的說道:“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子陽嘛……”</br> 說著,他扔給我一把車鑰匙。</br> 這鑰匙我認識,正是我們來這里之前,他所開的那輛車的。</br> “送你了。”</br> 三個字盡顯豪氣,鐘武繼續說道:“那個老東西疑心很重,不過,有這玉佛撐腰,相信以你的能力,要接近他并不難。”</br> 對我說完后,鐘武又把目光落到了那兩個保鏢身上,對他們吩咐道:“將玉佛裝車,讓他帶走。”</br> “鐘先生,這……”</br> 兩個保鏢大驚。</br> 其中一人連忙勸道:“鐘先生,這樣做有些不妥吧?玉佛可是鐘家祖上留下來的東西,就這樣交出去,萬一……”</br> “萬一?”</br> 那人話還沒說完,鐘武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一樣,一腳就將那個保鏢踹的人仰馬翻。</br> “你跟我講萬一?”</br> “被謀殺投毒的,可是我父親!我父親!”</br> 鐘武整個人突然變得有些狂躁,他暴怒的道:“我是鐘家唯一的繼承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這座玉佛!我怎么處置他,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br> 那人聞言,低著頭連屁都不敢放一個。</br> 發泄完萌生的怒火之后,鐘武這才定了定心神,眼看著那兩個保鏢將玉佛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輛手推車上,送了出去。</br> 隨之,鐘武冷冽地看了我一眼,對我招了招手,便大步朝外走去。</br> 我靜跟在鐘武的身后。</br> 穿過甬道,看著他在一一排排祖宗靈位前再次上香,磕頭后,才跟著他來到了院子外。</br> 價值過億的玉佛,此刻已經被好生安置在了后備箱中。</br> 而鐘武的臉上,沒有表露出半分不舍。</br> “林經理,你該走了。”</br> 說完,鐘武轉身進入宅院內,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為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話。</br> “你知道怎么聯系我的……當然,有需要的話,我會聯系你的。”</br> 吱呀——</br> 門關了。</br> 漆黑的環境中,只有宅院大門上懸掛的燈泡還亮著。</br> 蚊蠅飛蛾,圍繞著那可憐的光源翩翩起舞,一次又一次奮不顧身的,朝著燈泡撞去。</br> 這渺茫的希望,可見而不可得……</br> 在原地怔了半晌,我終于收回了目光,攤開手掌,看了眼手中的車鑰匙,步履沉重的,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位。</br> 引擎聲響起。</br> 我開著車,行駛在這鄉間的小道上,一路漸行漸遠。</br> 四個小時后,我才望見了市區的光亮,高樓大廈林立,閃爍的霓虹燈有些晃眼。</br> 一切顯得那么虛幻,又真實。</br> 凌晨時分,我才回到了自己家的單元樓下,將車停穩后,我剛一下車,就看見漆黑的樓道里,走出來了一個人影。</br> 看上去是個男人,他的手中還提著一瓶啤酒。</br> “老林?”</br> 男人試探性的喊了一聲。</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這才恍然回過神來,稍稍松了一口氣。</br> 是陳勇光。</br>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滿眼好奇的打量了我這一身狼狽之后,抿了抿嘴,又看了看我身后,剛停穩的車。</br> 看得出我心情不適,陳勇光幾欲開口,可最后卻都把即將涌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br> 我們兩人相對而立,靜默半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