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陳勇光先開的口:“喝點?”</br> 我沒搭話,只是沉默著,順手接過他遞來的啤酒,噸噸噸,一口氣喝了個干凈。</br> 啤酒是冰鎮的,灌下去透心涼。</br> 涼到了我心坎里。</br> 馬的!</br> 我突然暴怒的,憤恨的,將緊握在手的啤酒瓶,狠狠的砸到了地上。</br> 咔嚓!</br> 酒瓶應聲而碎,玻璃渣子濺了一地。</br> 陳勇光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滿地的玻璃渣,搖了搖頭,悠悠的嘆了口氣后,走到我面前,替我拍干凈了衣服上沾染的塵土。</br> 然后,老陳拉著我坐在了花圃邊:“你不是去要債了嗎?怎么這是…提車被人打了?是陀爺?黃老三?還是其他什么得罪了的人……”</br> 我雙手撐著腦袋,揉抓了一把亂成雞窩的頭發。</br> 不是,都不是……</br> 我知道老陳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傾訴心里話的人,可這個時候的我,心頭萬般思緒混雜,猶如一團亂麻,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開口。</br> “唉……”</br> 見狀,陳勇光閉口不問了,只是嘆息一聲,陪我靜靜的坐著。</br>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br> 徐徐夜風吹來時,我才感覺脹痛的腦子,稍微微的清醒了一些……</br> 我轉過頭來看著陳勇光,他也正在看著我。</br> 我深吸一口氣,起身,對著老陳說道:“我給你看個東西。”</br> “什么東西?”</br> 陳勇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br> “你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略感凄涼的一笑,然后步履蹣跚地來到后備箱前,打開,將一大堆用來保護的填充物扯掉之后,露出了陳放在玻璃展柜中的漢陽佛玉。</br> “嚯——!”</br> 站定在我身上的老陳,再見到眼前的這座物件兒之后,下意識的后退一步,緊接著連忙湊上前來,瞪大眼睛,貼近了玻璃展柜:“好家伙,這么大的玉佛!你小子,不會是把博物館給劫了吧?”</br>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好了……</br> 陳勇光半開玩笑的話,并沒有讓我感覺到一絲幽默,反而,令我心中的惆悵更甚一分。</br> 如果真照他說的那樣,我把博物館給劫了,那么我現在只需要把這座玉佛還回去,道個歉,頂多,再被關一段時間,就完事了。</br> 可現實,卻沒有那么容易。</br> 呈現在我面前的這座玉佛,已經不單單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反而是一塊燙手山芋,一個巨大的麻煩。</br> “我瞅瞅……”</br> 就在我沉默的這幾秒內,陳勇光按捺不住好奇,激動的伸出手,就準備揭開玻璃展柜的蓋子。</br> “慢著!”</br> 這一瞬間,我忽然驚醒過來。</br> 連忙阻止了老陳,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拖到了我身后,反手一把關上了后備箱。</br> 陳勇光疑惑不解目光,不停在我身上打量。</br> 我閉上眼,梳理了一下雜亂的思緒,然后,當著他的面,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br> “過億?乖乖!”</br> 聽到這座玉佛的價值時,陳勇光差點沒激動的跳起來,猛地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抽的我半個肩膀生疼:“你小子行啊!要債要回來個寶貝?只要這玩意一變現,那我們豈不是發了?”</br> “呵呵。”</br>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簡直太棒了……</br> 我干笑兩聲,繼續向他解釋,告訴了他這座玉佛將要起到的作用,聞言,陳勇光興奮的臉色終于平靜了下來,取之而代的,是一抹不甘之色。</br> 而當我說出鐘武,威脅我的條件之后。</br> 老陳一直處于壓抑中的暴脾氣,直接炸了開來,他一腳踹在了車尾燈上。</br> “那狗東西,他還是個人?”</br> 不過,陳勇光腦子還是很機靈,他嘴角抽搐了幾下,忍著滿腔怒意對我說道:“明天,不,今晚,就現在,我們將伯母轉移換個地方吧,她現在待在那里已經不安全了……”</br> “咱們的死活看命,無所謂,但伯母年紀大了,這種事還是不要將她老人家牽扯進來的好。”</br> “沒用的。”</br> 道理我都懂,可要知道,既然鐘武能開出那樣的條件,自信滿滿的威脅我。</br> 那就證明,他肯定做足了萬全的準備。</br> 指不定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就是將我媽轉移到鄉下,也安全不到哪里去。</br>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聽令行事……</br> “該死!”</br> 陳勇光氣不過。</br> 但我們兩個現在的處境,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所以他很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也知道,我們現在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夠退而求其次,先保命!</br> 良久無言。</br> 直到我們這棟樓,最后一家燈光熄滅,陳勇光才抽了抽嘴角,道:“你累了一天了,先去歇著吧……至于,這座玉佛,那就讓我先守著。”</br> 陳勇光考慮得很周到。</br> 價值過億的玉佛,就這么赤裸裸的放在小區內,當然會存在各種隱患,我們留一個人守著,安全系數上肯定要高很多。</br> 最起碼,也能避免很多意外發生。</br> “好。”</br> 奔波一天,我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早就已經到達了身心疲憊的地步。</br> 所以,我點了點頭,就轉身往樓上走。</br> 陳勇光這個人,我是很放心的,因為我了解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各自的父母之外,我們最親的人,大概就是彼此了,十幾年的交情擺在那里,我們之間存在著充足的信任。</br> 也正是因此,我才敢將這座價值不菲的玉佛,交代給他。</br> 上樓開門,小雪的臥室房門已經鎖了起來,看樣子那丫頭已經睡了,我盡量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臥室。</br> 一躺下困意就如潮水般襲來,將我整個人淹沒。</br> 兩眼一閉我就進入了夢鄉,可沒過多久,天還沒亮,我的電話就響了起來。</br> 我迷迷糊糊間拿過手機放在眼前一看。</br> 陳勇光?</br> 他不就在樓下嗎?給我打電話干什么?</br> 難道是……玉佛出了什么意外?</br> 這個念頭在我混沌的大腦中出現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機靈,起身連衣服都顧不上穿,順手抓起個外套披著,就沖到了樓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