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聽著略微有點耳熟。</br> 我的思緒停頓了片刻,但很快,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道靚麗的女人身影。</br> 那是陀爺的女兒,黃娟。</br> “到…到手了。”</br> 我恍然反應過來,咧了咧嘴,支支吾吾的答道。</br> “那你這閉門不出,是幾個意思?”</br> 聽到這話,我立即便反應了過來。</br> 果然!陀爺那邊也是派了人,緊盯著我的!</br> 想到這兒,我突然有點慶幸,慶幸自己在離開之前,做足了準備,得虧有小雪為我打掩護,不然我偷偷離開濱江的事情,怕是早就已經敗露了。</br> “林子陽,我看你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想惹禍上身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想著耍些什么小手段,否則……”黃娟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br>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無需多言,下場,我自是清楚。</br> 我回應道:“我身體欠佳,需要修養,至于東西……我可以向你保證,明天就能送到。”</br> “明天,等我消息,我會帶人來取的。”</br> 黃娟淡淡一言后,便掛了電話。</br> 放下手機,我不由自主的瞅了眼玻璃展柜中的漢陽佛玉:這件東西是假的,我真的要把贗品,交給陀爺嗎?</br> 那老不死的性子,我至今還沒摸清楚。</br> 萬一他覺察這件漢陽佛玉不過是個廉價的仿制品,會不會將懷疑之心落到我頭上……到時候,我該怎么解釋才好?</br> “完了……”</br> 我扶額輕嘆:我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在走鋼絲,哪怕在這過程中,我再謹慎,再小心,也極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br> “怎么了?”</br> 坐在駕駛位上的陳勇光,頭也不回的問道。</br> “陀爺的女兒給我打電話了。”</br> 我心情有些復雜的回答道:“明天,我就得把這東西交出去,我現在擔心,如果他們發現,這件漢陽佛玉是假的,怎么辦?”</br> “這么快?你不是說還有一個星期嗎……”</br> 陳勇光愣了愣之后問道,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沉默了稍許,他繼續道:“要不,我們就不回去了吧,反正現在我們也不在濱江,躲段時間,避避風頭……”</br> “那我媽呢?”我反問他。</br> 他和我不一樣,他的至親,早已經在很久之前就被送去了國外,哪怕程勇光惹出天大的麻煩,也禍不及親人。</br> 可我呢?</br> 我關心的,和關心我的人,大多都在濱江。</br> 我是可以躲著,但她們怎么辦?</br> “這……”</br> 陳勇光張了張嘴,可到底是沒再說出什么話來。</br> 連夜回到濱江,一路舟車勞頓,我和陳勇光兩人早已精疲力盡,可回到家,躺下來后,卻沒有半分困意。</br> 我起身來到客廳,缺見陳勇光就坐在沙發上。</br> 光是看見他眼里的紅血絲,我就知道,他的精神狀態也好不到哪里去。</br> “明天什么時候?”</br> 陳勇光點燃了一支香煙,煙霧繚繞中,他緩緩問道。</br> “不知道,可能是早上。”我答道。</br> 說著,我倒了杯熱水,坐在了陳勇光面前。</br> “這樣。”</br> 香煙燃盡,陳勇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把煙頭碾滅在了煙灰缸里,吐出了最后一縷煙氣:“明天,我負責把東西交給陀爺,我盡量拖時間,至于你,去想辦法把伯母接走吧。”</br> 這話,令我微微一愣。</br> 隨即我便懂得了陳勇光的意思,他是想幫我把這件事的責任擔下來,然后讓我帶著我的至親遠走高飛。</br> 想法是不錯。</br> 可是,哪會有那么容易?</br> “然后,去國外吧,就上次你送我媽去的那個地方,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如果你去的話,他們能給你安份一份不錯的工作,雖然,可能沒你現在賺的多,但活下去不成什么問題。”一邊說著,陳勇光又從煙盒中拿出了一支香煙,點上。</br> 他整個人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了。</br> 我心里是有些酸楚的,上回見他這樣,還是當初我們公司破產的時候。</br> 我至今仍記得很清楚,那個晚上,陳勇光也是這樣一副狀態。</br> 他這么做固然是讓我感覺很感動,但是,這個鍋,我并不想讓別人來為我背。</br> 畢竟,這是我的事兒。</br> 而老陳,是因為我才牽扯進來的,他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也不想讓她再為我繼續趟這趟渾水,接下來的事情,就靠我自己吧。</br> “一人做事,一人當。”</br> 我起身拍了拍陳勇光的肩膀,沒說什么話,但我已經表明了態度。</br> “那萬一……你出事了怎么辦?”陳勇光放心不下。</br> “出事兒了?”</br> 我微微瞇起眼睛,抬頭看了一眼因煙霧而變得朦朧的燈光。</br> 大不了,也不過就是缺胳膊斷腿。</br> 最不堪的結果,也能預料的到,那就是死。</br> 思緒逐漸迷糊,想到那一刻的到來,我忽然覺得有些解脫,等到那個時候,這些麻煩,大概就與我無關了吧。</br> 只是……</br> 這一刻,我想起了很多。</br> 曾經,我創業時的哥幾個,還有黃曉莉,周雨夕,王倩,我認識的每一個人……</br> 要是我沒了,我認識的那些人,大概率也不會難過很久吧,甚至其中有一些,還會很開心,暗自高興,唯一肯定會為我哀悼很久的,大概就是我媽了……</br> 想來我也是不孝。</br> 三十好幾的人了,走出社會摸爬滾打十來年,卻從未讓我媽享過一天清福。</br> 思緒恍然回到現實,我看了一眼陳勇光,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感受水流順著喉管滑進胃里之后,我輕聲道:“明天,我一個人去吧,你就在這兒等著。”</br> “兩天,最遲兩天。”</br> “如果兩天之后我還沒有回來,沒有聯系你,那我就是出事了,到時候,報警什么的,你看著來,但是我媽,你一定要幫我把她老人家照顧好,記住,是不惜一切代價。”</br> 說完,我靜靜的看著陳勇光,等待著他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br> “好!”</br> 陳勇光沉聲答道。</br> 客廳里的氣氛陷入了沉寂,凝重的讓人無法呼吸,眼看著時鐘一點點的轉動,我將自己賬戶里剩下的所有錢,都打到了陳勇光的賬上。</br> 我,只能做到這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