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欣的腳步停了下來，就在她駐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話題又一次的勾起了她的興趣。</br> 她轉過頭來注視著我，靜靜地等待著我的下文。</br> 而我則是恢復如常，端起茶杯淺嘗。</br> 靜默了十幾秒鐘，突然，周雨欣抓起手中的小皮包，一下子砸了我身上。</br> 接著，便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在我對面正襟危坐，想來，她應該也很好奇，自己的姐姐，堂堂周家的千金大小姐。</br> 為什么會認識我這么一個落魄的中年男人。</br> 見周雨欣不說話，我笑了笑了，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微微蕩漾的茶水上，映射出了我略顯滄桑的臉龐。</br> 歲月不饒人，我那熱血沸騰的青年時代，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留給我的，除了滿身的傷痕之外，還有刻在眼角的皺紋。</br> 我似乎，能從每一次皺紋當中找尋到當年的故事。</br> 腦海中的記憶也不斷地翻涌起來。</br> 有美好的痛苦的，以及我不想記起的，但不論是哪一種，都是我無法舍棄的過往。</br> “你是知道的，我有一個前妻，叫黃曉莉。”我放下茶杯，順著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記憶碎片，徐徐的講述了起來。</br> “嗯。”</br> 周雨欣皺了皺眉，聽我講起這個，她好像很不耐煩似的，不過，她最終還是耐著性子說道：“那個奸夫我也知道，是我的好姐夫，趙泰對吧？”</br> 趙泰。</br> 這兩個字在我的心里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無數回憶夾雜著不可抑制的情緒蜂擁而至，險些將我整個腦海淹沒。</br> 所幸，我還是保留了那最后一次理智，任由怒火在我腦海當中熊熊燃燒。</br> “是。”</br> 我咬著牙，極其艱難的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么一個字，我本以為我已經放下了，本以為在其他困境的纏繞當中，不會再顧及到當初所發生的那些事。</br> 但現在我才發現我太天真了。</br> 我的心胸并沒有那么寬廣，相反我是一個十分狹隘的人，那件事對于我來說就像是一根深深扎在我回憶當中的倒刺。</br> 不拔，難受。</br> 拔，刀子刮起來的肉，更是令我感到真正的心痛。</br> 十幾年的感情付之一炬，縱然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發生，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br> 感情是假的，但我付出的所有確實真的。</br> 可最后呢……</br>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鯁在喉一般，將卡在嗓子眼的那一口惡氣咽了下去：“當初，我剛知道那個女人出軌的時候，便開始調查其奸夫的身份背景。”</br> “而那個時候，你姐剛剛剛好，在調查趙泰。”</br> “調查？”</br> 周雨欣敏感的抓住了我話中的字眼，但我并不打算揪著這個字眼來回答她。</br> “嗯。”</br> 我點了點頭，并沒有從這里解釋下去，而是自顧自似的繼續說道：“正是由于那件事，我誤打誤撞之下，機緣巧合認識了你姐。”</br> 說道這我的腦海當中，頓時浮現出了我和周雨夕第一次見面的場景。</br> 那個冷若冰霜的女人，完完全全的將我視為一枚棋子。</br> 言語生態當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溫情，與之后的她，簡直判若兩人……</br> 只是，時過境遷，如今的我和周雨夕，關系已經變得錯綜復雜了起來，情感上也猶如一團亂麻，解不開，理還亂，。</br> 我并不是沒有想過，將我們之間的關系梳理開來。</br> 但，巨大的鴻溝始終是攔著我跨越的阻礙，言簡意賅三個字——我不配。</br> 落魄的中年男人，哪配得上人家的千金小姐？</br> 感情固然是一方面，但在這個時代，當今的世道之下，我有門當戶對，才是唯一的答案。</br> 哪怕就是我和周雨夕的感情，已經深厚到了某種程度。</br> 但在毫無實力的加持之下，我甚至連和周家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與他們的千金大小姐結為連理了。</br> 從根本上來說，單單是一個趙泰那雜碎，就已經足夠甩我十萬八千里。</br> 這一點其實很諷刺。</br> 但更諷刺的是，于此我根本毫無辦法，甚至于在內心，還隱隱的承認了這一點。</br> 我對自己有著很清楚的認知。</br> 現在的我，四面楚歌，能夠在這個亂火當中保全自身，已經是竭盡全力了。</br> 后來的回憶猶如潮水一般蔓延開來，但眼前，漸漸開始不耐煩的周雨欣，把我從無盡的潮水當中扯了回來，我微微苦笑了幾番，把玩著桌上盛著半杯茶的茶杯：“不過，那個時候的我只是一個工具罷了。”</br> “哼。”</br> 本就看我不爽至極，周雨欣更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挖苦我的機會：“你也不看看你那慫樣子，不做工具做什么？做飯嗎？”</br> 我沒有理會周雨欣的冷嘲熱諷。</br> 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我要說什么，也知道周雨欣現在最想聽的是什么：“我猜，你應該很好奇，你姐當初為什么要調查趙太對吧？”</br> “這有什么好奇的。”</br> 周雨欣不屑的嗤笑了一聲：“不會就是出軌唄，那個男人和你一樣，也不是一個什么好東西，在外面到處花天酒地，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姐現在還沒跟那男人離婚，無非就是因為我們兩家之間還有合作關系，貿然撇清，對于無論哪一方來說都沒有好處。”</br>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愣了一愣。</br> 因為這個又戳到了我的痛點，我和周雨夕之間的痛點，如今的我已經成為了一個單身男性，而周雨夕明面上而言還是有夫之婦。</br> 雖然我和周雨夕之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br> 但，她只要還是有夫之婦，我和她就更沒可能，但或許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吧。</br> 有些事情，作為自己本身根本無法去做出決定。</br> 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一舉一動之間，都牽扯著無數數字不清的利益鏈條。</br> 趙泰所在的趙家，也不是一個小家族。</br> 兩家強強聯合所產生的利益，絕非我一個市井小明能夠想象到的……</br>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想去爭取點什么，無異于天方夜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