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臧山都一頭扎在妱月殿,做苦力...
寢殿門口的紅柱刷了三天,琉璃瓦片換了新的。
因長公主想看桃花,妱月殿的后花園里就新栽了很大一片桃樹苗。
元月末,工部檢修的人看到煥然一新的妱月殿時納悶不已,長公主好像并未傳令修繕過啊。
恰有眼尖的官員恰好看到長廊盡頭一個扛著樹苗的身影,嘶了聲。
“...那是不是臧將軍?”
其余人忙看過去,驚訝須臾,又紛紛挪開目光。
合著臧將軍常伴長公主殿下是這么個伴法。
那這紅柱,琉璃瓦十有八|九也是出自臧將軍之手罷。
“準駙馬爺正陪著殿下下棋,諸位大人怕是看岔了吧。”
采蕙端著溫和的笑意上前,輕聲細語道。
諸位官員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連忙賠笑:“采蕙姑娘說的是,看岔了,看岔了。”
采蕙微微頷首,沒再多話。
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打滾多年的大人,不需要她再多加提點。
果然,之后這日的事沒有傳出半點風聲。
光陰似箭,眨眼便已快到三月。
而某位將軍經過一系列的體罰,終于得償所愿進了長公主寢殿,伺候...
至于伺候什么,無非就是端茶倒水,還有,燉雞湯。
除了守夜,幾乎是把采蕙的活都干了。
嗯,采蕙都不做的他也做了。
臧山自被天子選中后,便金尊玉貴的養在東宮,需要做的僅有習文練武,比京中許多世家公子還要自由灑脫。
是以,大將軍根本就不會伺候人。
更別說進廚房做羹湯...
“咕咕...”
經歷了短暫的交鋒后,臧山提著刀與竄到灶臺上的公雞對峙,大眼瞪小眼。
“有本事你下來!”
他殺敵無數,怎么能連一只雞都對付不了!
“咕咕。”
公雞在將軍殺氣騰騰的目光下撲騰著翅膀上了房梁。
臧山仰頭盯著炸毛的公雞,覺得它在嘲笑他!
“給老子下來!”
廚房的宮人嚇的不輕,你推我我推你總算推出了一個膽大的。
“將...將軍,要不奴才來殺...”
“怎么,你是覺得老子還殺不了一只雞!”
臧山氣的瞪圓雙眼,他這二十多年的面子可算在今日丟了個干凈。
再看向房梁上的罪魁禍首時,將軍怒火更甚。
“今兒不把你燉了老子不姓臧!”
“啊。”
見藏山提著菜刀一躍而起,宮人嚇的連連后腿。
接下來的半刻,廚房亂成了一團。
“將軍,您小心...哎呀,劈不得,劈不得,那是房梁啊。”
“哎喲,將軍手下留情,再砍這柱子要斷了。”
“快快快,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去把給殿下熬的燕窩撤出來。”
“不是,這誰敢進去啊,那桌子都被一刀劈成了兩半,這進去要是不小心被劈著了,不得碎了。”
“就是啊。”
“要進你進,我可不去!”
“咕咕!”
“啊!”
隨著一聲慘叫,廚房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那公雞正撲騰過來停在剛剛說話的小太監頭上,小太監眼嚇的雙腿發抖,哭喪著一張臉沖藏山求情。
“將軍,別別別,別劈啊。”
他會死的。
早知道剛剛就進去了。
這倒霉公雞停哪兒不好啊,怎偏停在他頭上!
藏山盯著耀武揚威的公雞,手中的刀緩緩揚起。
抓不著,那就只能不客氣了!
“不要啊,將軍饒命啊。”
“啊啊啊啊。”
霎時,小太監的眼睛被一片鮮紅覆蓋,他呆滯片刻,遲鈍的伸手摸了摸。
是血..
他死了嗎,成兩半了嗎。
哇嗚,他還沒到二十,還沒熬出頭呢,這就死了么。還死的這般慘。
小太監當場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臧山上前瞥他一眼:“慫貨。”
“雞呢。”
有動作快的小太監撿起被劈落成兩半落在外頭的雞,勉強扯起一抹笑:“在...在這呢。”
臧山看向沒了聲息的雞,挑了挑眉,嘁,死公雞,這就是跟他對著干的下場!
“將...將軍真厲害,連開膛破肚都省了。”
小太監一手提著一般雞,恭維道。
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這么殺雞的。
這哪是殺雞啊,分明是抓敵啊。
自覺找回了面子的將軍得意的手一揚,手中的菜刀飛出。
宮人的目光整整齊齊的看向穩穩落在圓臺上的刀,安靜片刻后趕緊恭維。
“厲害,將軍真厲害。”
“就是,將軍這功夫簡直是出神...”
就在此時,只聽砰地一聲,厚實的圓臺四分五裂,碎了。
眾人:“...”
臧山皺了皺眉,這么不結實么。
他回頭看向剛剛話還未說完的廚房管事太監。
“哈,哈哈,將軍的內力果然不同凡響,就這么嗖的一下,圓臺就裂了,哈哈,厲害,厲害。”
管事太監干笑著豎起大拇指。
心里則叫苦連連,我的天嘞,灶臺要裂不裂的,房梁要塌不塌的,柱子要斷不斷的,切菜的臺子倒是碎的干脆,今兒這晚膳可咋整啊,耽誤了殿下的晚膳怎么了得。
還有殿下要的燕窩,也沒了...
哎喲,殿下哪是在為難這祖宗,這分明是派來為難他們的。
要不這廚房就干脆塌了,省的他們難做...
“砰!”
管事太監僵硬的抬頭,看著攔腰斷了的柱子。
這...么靈驗?
“啊!快,快出去,廚房要塌了!”
“哎喲,這還躺著個人呢,趕緊搭把手抬出去。”
“嘶,這東西怎么這么沉,莫不是平日偷吃了。”
許是聽到了管事太監的祈禱,廚房很快就四分五裂,不過片刻就跟一片廢墟已沒什么區別。
好在,除了一個以為自己死了嚇暈了的太監,并無人受傷。
某位將軍第一次進廚房就這么將長公主的廚房拆了。
起因,則是殺一只公雞。
賀北妱一邊聽著管事太監的如實稟報,一邊面色復雜的盯著垂著腦袋立著的將軍。
所以,不僅沒燉成雞湯,還把她的廚房砍了?
“讓工部的人過來修,動靜小些。”
在管事太監的心驚膽戰下,長公主語氣平淡道。
“是。”
管事太監見公主沒有降罪的意思,心頭松了口氣,忙行禮退下。
準駙馬爺那句天塌下來有他頂著,果真不是唬人的,
待管事太監離開后,賀北妱才起身走到臧山面前,幽幽道。
“本宮的燕窩沒了,晚膳沒了。”
“連廚房都毀了。”
“將軍厲害呀。”
臧山低著頭默不作聲。
他怎么知道廚房那么不經砍。
都怪那只雞!
誰叫它滿屋子亂竄。
見人不吭聲,賀北妱伸手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
“將軍鬧出這么大動靜,不打算說點...什...”
長公主的話戛然而止。
向來愛干凈的將軍,臉上不知何時沾上了灰塵,鼻尖處像是用手抹過,留下了幾道格外清晰的灶灰,垂在額前的兩縷發絲上,還有幾根小小的雞毛,看起來像是剛從土坑里刨出來的。
賀北妱唇角不可控的發顫。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真有本事。
對上將軍閃躲的視線,長公主還算平靜的收回手,吩咐采蕙:“半個時辰,把人給本宮洗干凈。”
采蕙只飛快的瞥了一眼后,便不敢再抬頭,屏氣應道。
“是。”
她是妱月殿最莊重的女官,絕不能笑出聲。
臧山自知丟了人,一聲不吭的跟著采蕙進了長公主的湯池。
將軍的背影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是并沒有阻止長公主在他身后笑的喘不過氣。
臧山癟癟嘴,有那么好笑么。
“將軍在此稍后,奴婢這就讓人送熱水進來。”
臧山悶悶嗯了聲。
待采蕙走后,他才飛快的跑到銅鏡前,在看見里頭灰頭土臉的人后,將軍氣的咬牙切齒。
該死的公雞,等他沐浴完就回去把它剁成一塊一塊的!
不過,臧山偏頭看向湯池。
這可是殿下用的湯池啊。
將軍雙眼一亮,快步走至湯池邊蹲下,嘿,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但雞該剁還得剁!
經了這場鬧劇,長公主再沒讓人進過廚房。
頂多就是去跑跑腿,端做好的膳食。
廚房的人也有了經驗,每到用膳的時辰都要派人在外頭看著,但凡是將軍來取膳食,便麻溜的給人送出去,堅決不讓他靠近廚房。
也是從這以后,臧山的活計里,多了一個給長公主洗腳。
對將軍來說,這活兒簡直是合心意極了。
賀北妱看著人將她的腳翻來覆去的揉搓,動作雖然溫柔,搓的也還算舒服。
但是...
“將軍,快半個時辰了,熱水已經換了三次,你還要抱著本宮的腳洗多久。”
臧山抬頭:“啊?有半個時辰了嗎。”
他還沒洗夠呢。
賀北妱深吸一口氣,將雪白的玉足抵在他的手臂上,幽幽道:“將軍是想讓本宮的腳脫一層皮么。”
臧山湊近仔細一瞧,果然瞧見公主腳底因浸泡過久而發了白。
“呀,臣這就給殿下擦腳。”
臧山接過采蕙遞過來的布,手忙腳亂的給長公主擦腳。
且越擦越想擦。
從腳底到腳背,從腳背到腳踝,再從腳踝到小腿...
賀北妱:“...”
見人越來越放肆,賀北妱一腳踢過去,冷聲道;
“將軍是還想擦半個時辰?”
臧山搖頭,不止半個時辰。
“臣是覺得天還未暖和,得將水擦得干干凈凈,以免著涼。”
賀北妱瞪他:“滾。”
臧山利落的起身,笑容燦爛:“好嘞,臣這就滾,明晚再來給殿下洗腳。”
說完像是生怕被拒絕一樣,飛快的出了寢殿。
長公主見人轉眼就消失無蹤,彎了彎唇角,嗤道:“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