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風(fēng)道：“準(zhǔn)備酒精爐，熱水和毛巾。  陳老先生！”
    李懷風(fēng)沖著遠處的陳守仁喊。
    陳守仁立刻答應(yīng)一聲，走了過來。
    李懷風(fēng)道：“溫和的中氣和胃的方子，你開一副，藥效越弱越好，現(xiàn)在就讓人去抓。”
    陳守仁道：“這種藥，杜府里就有現(xiàn)成的。不過……。”
    李懷風(fēng)掏出一枚丹藥，救出一小塊：“他的臟腑都為死亡做好了準(zhǔn)備，我要中氣和胃的藥，是怕他的消化系統(tǒng)已經(jīng)無法化開我的丹藥了。”
    李懷風(fēng)對杜橫秋道：“老先生，我這里還有最后一粒大還丹，大還丹你應(yīng)該知道是什么藥，雖然具有神奇功效，但是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化的開了。”
    杜橫秋一驚，大還丹！？這個小鬼竟然有這種東西？！大還丹，一粒就可以說是價值連城啊！
    李懷風(fēng)喂他吃下一塊，然后從綁腿里掏出銀針，在酒精爐上烘烤：“我會用銀針幫助你消化開這一小塊丹藥，只要吊住你的命，我就能治好你的病！重要的是你的態(tài)度，不要那么然，只要你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我相信我可以治好你！”
    杜橫秋瞇起眼睛點點頭。
    坦白說，任何人都是對生命無比眷戀的。只要能活著，誰也不想死，看得開是一碼事，有沒有希望是另外一碼事。
    杜橫秋本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去和上帝喝咖啡了，但是李懷風(fēng)一席話，立刻燃起了他的求生**。
    李懷風(fēng)喂著他吃下丹藥，然后道，所有人退出去，杜宮鋒，你留下給我打雜。
    杜宮鋒立刻干脆地道：“好！”
    杜浩十分緊張，想問點什么，但是看李懷風(fēng)已經(jīng)低頭開始準(zhǔn)備入針，不敢打擾。陳守仁對著他和杜然揮手，于是杜然和杜浩帶著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杜橫秋慢慢地睡過去了，杜宮鋒嚇的半死：“李懷風(fēng)，我爺爺……。”
    “正常，別害怕。”李懷風(fēng)道：“怕也沒有用，現(xiàn)在只要專注地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結(jié)果就聽天由命吧。”
    杜宮鋒點點頭，不再說話。
    這一天，對于杜家人來說，是漫長的一天。
    杜家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幾乎所有人都領(lǐng)取最后一份豐厚的報酬，回去自己的家里，再找工作了。留下的一些仆人和家丁，都是打也打不走的忠誠，基本也都了解情況。
    杜家倒了，老頭子要不行了，所有人私下都在議論。
    中午的時候，老頭子的房門依舊緊閉，李懷風(fēng)和杜宮鋒只是偶爾開門要點東西，陳守仁進去過兩次，成為了外界的“新聞言人”，但是他每次出來都唉聲嘆氣，只說“再看看”，就再也不說別的了。
    杜府的喪事已經(jīng)開始運作，很多人在外面已經(jīng)開始偷偷抹淚。
    直到下午，那張緊閉的大門才吱呀一聲打開，杜宮鋒露出一個腦袋，左右看看：“人呢？”
    一大群人擁過去，杜宮鋒焦慮地道：“來盤肘子！切片兒，拍盤兒蒜泥，用醬油、陳醋和味精拌勻，醬油多陳醋少，味精適中，不要雞精啊！”
    杜宮鋒說完，也不等大家問話，砰地一聲就關(guān)上了門。
    杜浩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道，這盤肘子多半是給李懷風(fēng)準(zhǔn)備的，也是，一直忙活到了下午一點多，這孩子也應(yīng)該累了，可是……這個時候要肘子……，感覺畫風(fēng)不對啊！
    杜施施和羅美薇嘴角抽了抽，杜施施心里罵：李懷風(fēng)你個吃貨，我爺爺生死未卜，你還惦記著肘子，而且要的還有模有樣的，又是蒜泥又是醬油又是陳醋的，連比例都有嚴格要求！你是來治病來了，還是來吃冤家來啦？
    羅美薇似乎看出了杜施施的不悅，小聲道：“施施姐，他就這樣子的，我們眼里的大事是生死，他眼里的大事是有沒有的吃，吃什么，怎么吃，吃的香不香，所以……。”
    杜施施咬著牙道：“這陣子給他慣的，嘴越來越刁，等回去的，讓他繼續(xù)啃饅頭去！”
    那邊陳守仁和好幾個老中醫(yī)站成一圈兒，正在密集地討論關(guān)于肘子的……中醫(yī)功效。
    “陳老啊，我才疏學(xué)淺，從來不知道，這肘子也能入藥？”
    陳守仁長吸一口氣：“這個……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按說，肘子乃豬身上最無用、最死性的一塊肉，哪怕是豬骨、豬鞭，倒還好理解，可是這肘子……。”陳守仁搖搖頭：“我實在不知道，這肘子怎么入藥。”
    一個老中醫(yī)道：“也許是什么偏方，或是什么特別的絕技。但是我納悶的是，杜老先生此時連一枚丹藥的一角都化不開，如何消化的了這般油膩之物呢？奇也！怪也！”
    另一個低著頭來回走了半天，突然走了回來，凝重地道：“我覺得，重點是他要的配料，肘子可能只是副藥引，他的配料要的極為講究，先，醬油和陳醋的搭配比例，就很可疑。”
    杜施施斜著眼睛，額頭滑下黑線，心里道：可疑個屁，他在家天天這么吃！
    羅美薇也湊近杜施施：“施施姐，這些人在家沒吃過蒜泥肘子嗎？就算沒吃過肘子，過年吃餃子也應(yīng)該知道這是很平常的蒜泥吧？”
    杜施施聳聳肩：“一群老學(xué)究，什么事兒都喜歡往高深了想，他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所以他們越是聰明，往后就錯的越是離譜。”
    “哦。”
    杜施施道：“這件事情不許拆穿啊！”
    羅美薇嘿嘿地掩著嘴壞笑：“知道啦。”
    老頭子們還在一起研究。
    “你看啊，我覺得最可疑的是味精，味精其實是可以入藥的，我就見過一個賣偏方的，他的藥材里就有味精這一味，但是只是輔助功效……。”
    “重點是不要雞精，大家想想，為什么不要雞精？為什么？”
    羅美薇目光呆滯地輕聲道：“因為雞精放蒜泥里不好吃。”
    一個老學(xué)究道：“我覺得重點還是在肘子，而且他要求切片兒……為什么切片兒呢？這里面也許大有文章。”
    杜施施目光呆滯地輕聲道：“因為他忙著救人，懶得去用手撕。”
    又一個老學(xué)究道：“還有，他對蒜的品種并沒有具體要求，所以，蒜末可能只是輔助的……。”
    杜施施和羅美薇一起失望地低下頭。
    又過了好久，大門哐當(dāng)一聲打開，杜宮鋒遞出盤子：“來人接過去！”
    陳守仁手里端著空盤子，現(xiàn)盤子幾乎跟舔過一樣干凈，十分驚訝。
    “都吃了！？”陳守仁驚訝的無以復(fù)加，讓一個病入膏肓的垂暮老人，吃掉一盤肥膩的蒜泥肘子，這太不科學(xué)了吧？
    杜宮鋒大拇指往里一指：“里面的可是李懷風(fēng)，一盤肘子有什么好驚訝的，你這么驚訝，就是對李懷風(fēng)的一種侮辱！”
    陳守仁唯唯諾諾地端著盤子出來，一群老學(xué)究又開始圍成一圈，對著盤子研究起來。
    “一片兩片兒，或者是三片兒五片兒我都能理解，但是一盤子都給杜老吃下去了？這……這太瘋狂了吧？”一個老頭子道：“老先生就是不病死，也容易讓他們給活活撐死吧？”
    “我也無法理解，他沒要別的什么藥物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一個人連連擺手：“他就要了幾味重要，而且都不是什么貴重、稀少的藥材，都是幾塊錢一大把的常用藥。我給他記著呢！”
    那個人掏出小本：“你看看，八點五十，他要的是中氣和胃的湯藥，九點二十八，他要的是……。”
    “對了！”一個人一拍巴掌：“我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那肘子根本就不是給杜老先生吃的！”
    杜施施和羅美薇一下子精神起來，挺直了腰板去看那個人。
    “終于有個聰明的家伙了？”
    “看來事情要水落石出了。”
    那個聰明的老學(xué)究道：“你們看，那么多的肘子，切片兒，為什么一片兒也不多，一片兒也不少？剛好精光？”
    “對啊，為什么？”
    “那就是因為！”那個人激動地道：“這個肘子，根本就不是給杜老先生吃的！”
    “什么？”
    “而是給他……敷的！”
    “敷的！？”
    杜施施羅美薇一起萎靡下去。
    “施施姐，這群傻子哪里來的？”
    杜施施無力地道：“天知道我爸爸和叔叔哪里找來的這群人。”
    不遠處那個人還在興奮地道：“你們看，這個重要并不都是口服的啊，也有外敷的啊！因為是肘子，是蒜泥肘子，所以我們的思想都走進了一個誤區(qū)，認為這肯定是吃的，但是很多食品類藥物，我們都曾經(jīng)拿它外敷傷口的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施施感覺天都快黑了，大門才又一次打開，李懷風(fēng)和杜宮鋒，兩個人有氣無力地走了出來。
    杜宮鋒一走出來，就躺在地上，睡著了。
    李懷風(fēng)指著杜宮鋒道：“他累壞了，其實我也累壞了，整整一天，凈忙乎這個老頭子了。”
    杜浩緊張地問：“小風(fēng)，我父親他怎么也？”
    李懷風(fēng)往里一指：“你進去自己看吧。”
    杜浩奪門而入，大踏步走向杜橫秋的床鋪，剛走到邊上，就感覺雙腿軟，他清晰地看到，杜橫秋已經(jīng)死去，身上蓋著布單，一直蓋到頭頂。
    “父親！”杜浩一聲大喝，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