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微微屈膝,將自己的目光與沈如年的平齊，幽深的眼眸格外的迷人，勾著沈如年頓時忘了說話，只是本能的看著他。</br> 他長得可真好看，他的眼他的眉，就連那鼻翼和薄唇都讓她迷醉。</br> 直到他灼熱的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沈如年才回過神來發現兩人離得好近，這樣的距離讓她感覺到了危險,便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br> 地面不平整還有些許碎石,不小心的踩上去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好在這時一雙發燙的手掌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腰。</br> 手上微微用力,她就被拉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他的身上帶著些許的青草香,不僅好聞還能讓她躁亂的心平靜下來。</br> 而他低啞克制的聲音就在她的頭頂響起,“別怕。”</br> 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卻瞬間的撫平了她的不安,記憶里她從未和別的男子靠的這么近過,可她不僅不排斥趙淵，甚至覺得心安。</br> 恍惚了片刻，沈如年才找回神智，她的聲音細的像蚊蟲，但趙淵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br> 她在說：“我不怕。”</br> 趙淵彎腰低下了腦袋,沈如年迷茫的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眼睛紅紅的鼻尖也是紅的，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負。</br> 她眼睜睜的看著趙淵的臉在放大，他的氣息霸道又纏綿，就像是一張網將她罩在其中，她無處可逃只能乖乖的被他所俘虜。</br> 好在她還尚存一絲清醒，在兩人真的要親密接觸前，她用手掌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給推開。</br> 而后她就聽見眼前的人漏出了聲輕笑，接著她的鼻尖被輕輕的捏了捏。</br> “你以為我要做什么？”</br> 趙淵倒是真的想做，只是眼前的人明顯還沒準備好，他也不急，漁網撒好了，現在就等小魚兒乖乖的游進去了。</br> “我只是想要這個而已。”沈如年低頭去看，趙淵的手掌心放著一朵珠花。</br> 她捂著鼻子，而后去摸自己的頭發，這才發現是她頭上戴著的珠花，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br> 原來方才他是在取珠花啊，她居然誤會了，還以為……</br> 還以為他想要輕薄她。</br> 她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根本就瞞不住，趙淵一眼就看穿了，勾著唇角露了聲輕笑，“你是以為我要對你做什么？”</br> 沈如年心虛的撇開眼，“那你為什么要拿我的珠花啊。”</br> 趙淵其實確實想要親她，不僅想親她，還想占有她，就和兩人初次那般，讓她完全的屬于他，只可惜還不到時候。</br> 別的貼身之物好像也不適合，她之前都喊他流氓無賴了，總不能讓她的印象更差，他便將主意打到了珠花上。</br> 用以，睹物思人。</br> “不舍得？那便算了。”趙淵說著就真要把珠花還給她。</br> “才沒有，我才不會說話不算數呢，那就給你吧。”</br> 沈如年還是有些心疼的，這對珠花她最喜歡了，不過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就咬著牙的將趙淵的手掌合攏，往外推。</br> 既然她都看不見了，也就不會覺得舍不得了。</br> 趙淵就是喜歡看她糾結又可愛的模樣，歲歲平時想吃魚又傲嬌的不要人喂，那模樣簡直和沈如年如出一轍。</br> 其實他帶了歲歲一塊來，原本是想著找人沒這么容易，歲歲最是黏她，沒準帶著歲歲會有驚喜出現。</br> 他騎馬趕路怕小貓兒受不了這也連日的顛簸，就專門派了養動物的小太監和一隊侍衛護送，算著日子，也該到了。</br> 只是沒想到，找人的過程非常的順利，難題反倒是如何把人帶回去。</br> 得了她肯定的答復，趙淵才小心的將珠花收進荷包里，沈如年眼尖就看見了他的荷包，忍不住的咦了一聲。</br> “你的荷包好有意思啊。”</br> 趙淵的手指下意識的蜷緊，然后將荷包放在掌心遞到了沈如年的眼前，“你想看看嗎？”</br> 沈如年知道盯著別人的私有物看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她一開始是不小心看到的，而后就移不開眼了。</br> 這個荷包的配色好神奇，還有繡工也不怎么好的樣子，不管從何處看，都覺得和趙淵整個人的氣質都不襯，他怎么會有個這樣的荷包。</br> 還不等她好奇完，荷包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內心是想要拒絕的，可腦袋已經忍不住的往下點，手也不老實的伸了出去。</br> 拿近了看，她才看清楚荷包上面的圖案，針腳紊亂她只能勉強的辨認出，這是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br> 好丑哦，看上去連她這三腳貓的繡工都不如。</br> 就忍不住的問出了內心的疑惑，“你很喜歡這個荷包嗎？它對你是不是很重要。”</br> 不然怎么會時刻的戴在身邊，而且還十分寶貝的樣子。</br> “是，這是我此生收到的第一個禮物，是一個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所贈。”</br> 沈如年原本只是好奇，可這會她那種難過的情緒頓時又涌了上來。</br> 不知道為什么，在聽見趙淵說這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時，她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甚至掌心的荷包也變得格外的重。</br> 然后她的眼眶就紅了，她甚至覺得她失去的記憶，或許就和這個荷包有關，也和眼前的人有關……</br>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嗎？”</br> 趙淵很快就發現了沈如年的不對勁，在她淚眼婆娑即將崩潰之際，輕柔的握著她的手掌，低聲安撫著她：“怎么了？”</br> “我好像能模糊的記得一些，但又記不清楚，每次想要去回憶，頭就會很疼，撕裂般的疼。”</br> 她的聲音里夾雜著痛苦的低吟，小臉更是慘白的，她的一聲聲一句句都像尖刺刺在趙淵的心上。</br> 趙淵很想將她抱緊，可又怕她會更痛苦，只能雙手虛空的攏在她的兩側，以免她會不小心跌倒，聲音里是化不開的柔情，“那就先不要想了。”</br> 曾經的記憶對他來說很重要，但若是會讓她覺得痛苦，那就不要了。</br> 他不滿足于曾經，他要的是沈如年，只要兩人在一起，便會有更多的未來。</br> 沈如年也覺得奇怪，她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這段時間她格外的多愁善感，動不動的情緒就會很飽滿，一會想哭一會又想笑。</br> 她很少會有這樣情緒忸怩的時候，尤其是在剛認識的人面前表露出來，這讓她有些害羞，連哭都不好意思哭了。</br> 沈如年扶著趙淵的手臂眼紅著停頓了好久，才站好，然后偷偷去看趙淵的神色，生怕他會笑話自己，確定他沒有一絲嘲弄的意思，才放心下來。</br> “我沒事了。”想了想她又用輕軟的聲音加了一句，“那是我的記憶，就算是不好的，我也想要找回來。”</br> 趙淵既心疼又高興，想要像以前那樣在她的鼻尖捏一捏，可又怕嚇著她，最后手掌就落在了她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br> “年年，別難過，我在這里。”就和以往她安慰他時說的話一樣，</br> “不要過于勉強自己，順其自然，沒準什么時候，記憶就自己回來了。”</br> 沈如年很喜歡聽他說話，尤其是那個別難過，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總有一種她被寵著的錯覺，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會縱容她，這種感覺十分的奇妙。</br> 余媽媽從小疼她，皇叔也待她也很好，但都和趙淵是不同的。</br> 他說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br> 即便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卻像是認識了很久，她可以肆無忌憚的信任他，或許，他們以前真的認識。</br> “趙淵，多謝你。”沈如年仰著頭，認真的看他，她的眉眼彎彎像是小月牙，臉頰上的小酒窩比方才吃的糖畫還要甜。</br> 兩人一路散步逛著街，這是沈如年在知道余媽媽不見后，最為開心的一日。</br> 趙淵屬于傾聽的那一方，以前那些他覺得不耐煩沒意義的話，如今卻貪婪的想要時刻都聽見，不忍心錯過她的每一個字。</br> 他不問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也不問她有什么打算，她愿意說他就聽，不愿意說他也不強迫，他會等到她想起來，等到她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br> 沈如年正說到她是來這個鎮上尋人的，可惜沒尋到，明日就要離開了。</br> “明日要回杭州嗎？”趙淵在看到張燚起就明白了，為何這三個月來都沒有沈如年的蹤影，為何蘇傾羽會如此的有把握他找不到人。</br> 原來沈如年一直都被藏在了越地，一想起這個，趙淵的眼里閃過一絲的狠決，他放過趙暉燁是看在他對妻子的情長，也是他答應沈如年要當個好皇帝。</br> 可他和蘇傾羽觸碰了他的底線，那他便沒了饒他的必要。</br> “你怎么知道？張大人說最近外面很危險，家中叔父說回去安全一些。”</br> “叔父？”</br> “是啊，我和家里人走散了，多虧了叔父救了我。”</br> 趙淵一直憋著氣，在聽見叔父兩個字時頓時消了，甚至眼眸都有些星光，他不在意沈如年這三個月來發生了什么，但現在知道她與趙暉燁之間沒有任何男女之情，讓他更加的高興。</br> “那真該多謝這位叔父。”他還故意的在叔父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聽著像是心情很好，“說來也巧，我是途經本地，我的目標也是杭州，明日我們可以同行。”</br> 沈如年原本還在想兩人馬上就要分別了，她還不知道下午那個小姑娘有沒有獲救，就聽見了趙淵要與她同行，也忍不住的高興起來。</br> “好巧啊。”她的眼睛亮閃閃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愛。</br> 她正想要問，那今日那伙人要如何處置，便聞到了一股讓人惡心的味道，是兩個路人手里提著一籃子的花。</br>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花束，可沈如年就是覺得惡心，甚至覺得喉嚨有些癢癢的，她原本是想要忍住，不想在外人面前做不雅的事情。</br> 可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就抑制不住沖動，她推開趙淵的手臂，跑到了旁邊的樹下，扶著樹干吐了起來。</br> 趙淵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如年，第一反應是她病了，那邊跟在后頭的常福也瞧見了，當然不能讓陛下萬金之軀去伺候人，趕緊要上前幫忙。</br> 沒想到就被趙淵給攔了，他掏出帕子，大步上前輕柔的拍著她的后背。</br> 等她吐完了才將帕子遞上前，“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經讓常福去請大夫了，現在陪你回客棧休息。”</br> 沈如年吐得昏天黑地，眼睛都在冒淚花，甚至都忘了自己身邊的人是趙淵，他的手堅定的遞過來，她就下意識的搭了上去，無助的倚靠著他。</br> 等聽見他的聲音才反應過來，濕漉漉的大眼睛無措的看著他，然后趁著趙淵沒有反應過來，將他整個人往前一推。</br> “你別看我呀！”</br> 她方才這么的不雅，更是吐得快要虛脫，不管是否得體至少現在肯定是非常的不好看，她下意識的就不想被趙淵看到自己的這一面。</br> 趙淵被沈如年用力的一推，整個人愣了一下，而后明白過來他的年年這是不好意思了。</br> 一雙墨染般漆黑的眸子里滿是笑意，他根本沒時間去關心好看或是不好看，他的心全被她給占據著。</br> “無論什么時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br> 趙淵看她不動也不說話，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帕子輕柔的擦拭著她的嘴角，像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真的不在意。</br> 沈如年呆呆的看著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的手指可真好看。</br> “是不是中了暑氣？還是吃了什么生冷之物？別怕，一會讓大夫瞧瞧，我讓他開不苦的藥，還讓常福給你準備果脯和糖糕，喝了就好了。”</br> “好。”沈如年頭次覺得喝藥也沒有那么可怕了。</br> 按照趙淵的性子，沈如年身子不爽落，他肯定是直接將人抱回去或是背回去，但這會都用不上。</br> 只能避開嘈雜的人群，陪著她回到了客棧。</br> 常福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把大夫給拖著跑了過來，“老先生您趕緊給瞧瞧吧，我們主子有些不舒服。”</br> 大夫把脈，趙淵也不好在姑娘家的臥房一直待著，只好站在門外等著，沒想到等來了不速之客。</br> 趙暉燁并不是因為張燚的信函趕來的，而是因為那日大夫的話，他還是覺得不放心，便快馬加鞭的追了過來。</br> 卻沒想到一進城就知道趙淵追來的消息，此刻兩人打了照面，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焦急如焚。</br> 此刻廊上只有他們二人，或許是因為如今在越地，又或許是因為沈如年失憶，總之他對著趙淵并不算畏懼。</br> “陛下，別來無恙。”</br> “朕還以為，此生都沒機會再見皇叔，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br> “陛下微服到訪，臣惶恐。”</br> “皇叔什么都沒做，又何來的惶恐。”</br> 趙暉燁一直小心謹慎的藏著沈如年，就是為了不被趙淵的眼線發現，他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將趙淵埋在封地上的眼線鏟除，將封地的控制權重新奪了回去。</br> 當然他也知道不可能瞞一輩子，只是沒想到趙淵會來的這么快。</br> 兩人正在對峙，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沈如年的房門打開，大夫從里面走了出來。</br> 頓時，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同時開口：“她怎么樣了？”</br> 大夫原本臉上的喜色就僵住了，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試探的看著面前的兩人道：“夫人無礙，只是……”</br> 趙淵的眉頭緊皺，無礙？無礙為什么還要只是，而后便聽大夫磕磕絆絆的繼續：“夫人只是，只是有喜了。”</br> 這是大好事，當大夫的最喜歡診出喜脈，這可是能討賞銀的，可這外頭站著兩個英俊年輕的相公，沒一個瞧著好惹的。</br> 聯想到方才丫鬟喊她姑娘，難道是未出閣就珠胎暗結？那到底哪個是孩子的爹？</br> 話音剛落下，他就感覺身邊一陣風掃過，已經有人朝屋內沖了進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