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媽媽反手一個耳光甩過來, 極其用力, 裴光光正面被打中,退后好幾步,細嫩的臉上立時出現五個鮮紅的掌印。
“媽你干什么?”左蘇陳一把抱過自己老婆, 看她的臉。
裴光光右臉火辣辣得疼,茫然地轉向左媽媽。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扇過耳光, 裴爸爸裴媽媽都沒有,他們最多打她屁/股。而且剛才左媽媽好像使勁了渾身力氣, 打得她頭腦暈眩。
左媽媽看起來相當激動, 眼睛豎圓了,“蘇陳你讓開,讓媽來教訓她。”
左蘇陳用身體護住裴光光, 看她被嚇壞的樣子和臉上的紅印心疼不已, “媽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打她?”
左媽媽憤憤冷笑, 反問:“我不能打她, 那她就能打你?”
聽到這話左蘇陳和裴光光神情都滯了滯,左蘇陳側過身,有些疑惑。左媽媽走過來,他又把裴光光護緊些,左媽媽搖頭, 憤怒轉向裴光光,“我們左家的心肝寶貝舍不得打舍不得罵,你算什么, 什么時候輪到你打他?你哪來的膽?我江悅云的兒子是送給你打的嗎?”
很明顯左媽媽知道她揍左蘇陳的事了,裴光光一下子僵住,不知該如何辯解,“媽我……”
左媽媽很快打斷她,“不許叫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媳婦。”
左蘇陳微微皺眉,“媽你先回去,等下我回家和你解釋。”
左媽媽仍在氣頭上,不過看兒子時神情柔和了些,極為憤慨,“蘇陳你不用解釋,你馬上和她離婚,媽給你找個比她好上幾十倍的女人。”
離婚?裴光光忽然手腳冰冷起來,眼神定定看住左蘇陳,左蘇陳撫她的長發安撫她。他知道自己母親一貫平和友善,唯有涉及他的事才會變得尖銳強悍起來。“我和光光的事我有數,你別擔心,你先回家。”
“其他事我能睜只眼閉只眼,這種事我哪能不管?你娶誰不好,偏偏娶個會打你的,你讓媽怎么受得了?”
左蘇陳對著自己媽媽,卻拍拍裴光光的背,“光光怎么樣我心里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媽你也打過她出過氣了,她也明白了,這事就這樣算了好不好?”
左媽媽絲毫不退讓,“怎么能就這樣算,你告訴媽你現在身上還有沒有傷?不行,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檢查身體,徹底檢查一遍。”
左媽媽說著就上前拉兒子,左蘇陳嘆氣,“媽不用,我很好。”
“你這孩子,聽話。”
“我的事你讓我自己處理。”
“其他都行,就這事不行,你今天跟我回家,住家里,離她遠一點。”
裴光光窩在左蘇陳懷里一直沒有出聲,看著他們母子倆一個閃躲一個追。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左媽媽會知曉此事,也第一次感覺到事態已然擴大。這事在她和左蘇陳之間或許能看做一場鬧劇或者笑話,但牽扯到左媽媽就沒那么單純了。左媽媽那么疼兒子,不知道會不會把她當做眼中釘。
左媽媽大概追累了,站在一旁喘氣,左蘇陳察覺到懷里的人很久沒有聲響,抬起她的臉,“臉是不是很疼?”
也許是麻木,也許是被擔心所阻,裴光光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眼神很茫然,聲音輕得只有左蘇陳能聽到,“是你告訴你媽的?”清楚他們事情的僅限于幾個人,裴家那三口好面子自然不會宣揚家丑;沈靜和肖意凡同樣不會;杜文斌都走了,再說num她信得過,num必定不會出賣她。那左媽媽怎么會聽說這事?
左蘇陳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懷疑我?”
挨個盤算過來裴光光找不到任何懷疑對象,一瞬間她是有些懷疑左蘇陳,畢竟一開始他就向她拿出過離婚協議書。不過她很快推翻這個想法,眼前牢牢護住她不讓她挨打的男人應該不會出賣她。
左媽媽今天受刺激不輕,氣得快冒煙了。左家的寶貝兒子從小到大都沒人敢對他大聲說話,卻有個女人敢打他,而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左家的兒媳,左媽媽想來想去憋不住這口氣,“蘇陳,把她父母叫來,我要和他們當面談。”
“不行。”左蘇陳態度堅決,“絕對不可以。”裴爸爸裴媽媽雖明白女兒打人不對因而對左家有歉意,但對女兒仍十分維護,如果讓他們知道裴光光也被打了,一旦雙方父母正面交涉吵起來,局面更難收拾。雙方父母一定不能交惡。
難得見兒子這么堅決,左媽媽愣了愣,“那好,你讓她走,我不想見到她,你也跟我回家。”
左蘇陳很頭大,“媽你別鬧了,光光打人是以前的事,她現在已經不打人,我們過得很好。”
“誰說的,前陣子她不是又打你?她不會學好,你和她在一起很危險。”
左蘇陳微瞇起眼,“媽你怎么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左媽媽揮手,“你別管我從哪聽來,這是事實就沒錯,總之我不能留下她。”
平時再溫藹,保護起兒子的母親都像老虎,左媽媽又上前要拉裴光光,仍被左蘇陳擋住,左媽媽急了,“裴光光你到底想怎么樣?你要什么盡管開口,你快離開我兒子。”
左蘇陳更加頭大,“媽!”
從頭到尾裴光光幾乎沒有開口,因為她實在不知該說什么,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整個人混沌了。左媽媽沒有錯,任何一個想要保護自己孩子的母親都會這樣失控,錯的是她。而左蘇陳不計較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計較,此時裴光光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對她有多么寬容多么好,他竟能一次次容忍她。
左媽媽繼續奮戰,左蘇陳始終緊緊護著她,這樣的局面相持不下,最后裴光光一咬牙,趁左蘇陳躲避母親的當口掙開他,跳出僵局,好好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從幸福的云端直接降落,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回來,光光。”左蘇陳想追,卻被左媽媽拉住。
這是左蘇陳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很好聽,讓裴光光的心也為之一震,回頭,見左蘇陳掙開他媽追上來了,可不知怎的左媽媽突地摔倒,在地上咿呀咿呀哼起來。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明知道長輩故意摔倒,但是你不能棄之不顧,左蘇陳擰了眉心,轉回身扶左媽媽,抬頭,兩個人的目光綿長地交匯,似乎有百轉千徊的話要說,最終仍是沉默。
她跑開的時候聽到左蘇陳的聲音遠遠傳來,“別擔心,這事交給我。”
走在路上,裴光光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機械地往前走。和左蘇陳剛才一樣,她沒有打電話告知裴爸爸裴媽媽,也沒有找沈靜傾訴。
換做以前的話她還能找num發泄一下,可num此時應該在飛機上,正飛向他的新生活,落地后就是兩家握手言和的幸福場景,她不便再打擾他。
夕陽很美,不過看著有些凄涼。裴光光漫無目的地走著,左蘇陳發來短信。他應該還和他父母在一起,不然不會只發短信而不打電話。“今天脫不開身了,明天接你回家,你乖一點照顧好自己別像上次一樣凍著讓我擔心。還有,不是我。”
她知道不是他,她相信他。如果他想揭穿,根本不必等到現在。可她也實在想不出這事怎么會暴/露出去?
她真想念以往的日子,這個時間該是她在廚房為他叮叮當當□□心餐或者他們倆吃著趙姨做的晚飯嬉笑的時候,可現在她卻在大馬路上游魂一樣閑蕩。
不知走了多久裴光光發現眼前的景致熟悉起來,四周一看才發現這里是她的高中母校。鐵圍欄里面是大操場,很多師弟們在踢足球,青春無限的模樣更加襯出她的頹靡。
不知道左蘇陳現在在干嗎?他也在想她嗎?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樣糾結難過?
抓住圍欄呆呆地一直看,直到她的手機響起來,她連忙接,卻是肖意凡的電話。似乎每次她遇到難題時肖意凡都會出現。
肖意凡聽說她在高中母校便馬上過來了,原本裴光光在考慮該不該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哪知臉上的掌印騙不了人。
肖意凡很驚訝,“你的臉怎么了?誰打你?”
“沒事。”裴光光抱住鐵欄桿,臉上的掌印和欄桿相同,一道道顯得很落寞。
“沒事?你看你那樣子叫沒事?”她老公不可能打她,能打到她并且讓她只能吞下的人想必是長輩,肖意凡當即猜測她肯定出事了。
裴光光斜過眼睛,眼神也無力,“是朋友就不要問。”
“好好好,我不問。”肖意凡看著她纖細的身影嘆氣。在他眼里裴光光就該永遠意氣風發充滿活力,這樣頹廢的裴光光當真讓人難受。“還沒吃晚飯吧?正門對面的米線館還在,先去吃點東西。”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
裴光光沉默,緩緩垂下眼,“我想回家。”可是回不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肖意凡看得出狀況有些嚴重,伸手想去抱抱她安慰她,又覺得不合適,縮回手,陪她站在學校外,過了會笑起來,“你說我們像不像在坐牢?”
兩個人巴在鐵欄桿那確實很像巴在鐵窗上,裴光光既難過又想笑,瞥見踢足球的師弟們都帶著球一哄而散回家了,她大手一揮,“走,我們越獄。”
鐵圍欄實在太高翻不進去,裴光光憑著記憶依稀記得邊上大樹后有個半人高的小洞,這么多年過去了小洞仍舊沒被封住,于是她一溜煙從小洞里爬進去。
進去后前后左右不見肖意凡的蹤影,好幾分鐘后她才從學校后門進口處看到肖意凡。帥哥都是注意形象講求面子的,人家可不會像她一樣鉆洞進來。
裴光光鄙視到底,“你不是吧?”
肖意凡顧左右而言他,“學校操場變化很大。”
那是當然,經過這么多年什么都變了,更別說人。心情不好就想發泄,裴光光跑上跑道,在昏暗中開始馬拉松,肖意凡在后面叫,“裴光光,你餓著肚子跑什么,先去吃點東西。”
真是個管家婆,裴光光跑完一圈繼續鄙視他,“老媽子。”
肖意凡也跟上跑道,和她并肩跑起來。
裴光光拿出八百米的速度,兩圈下來已經很累,可身體累著腦子還在高速運轉。今晚圓月,這樣的月圓之夜她和左蘇陳卻不能在一起,明天會好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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