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怡是著名的青年歌手。
早些年憑著辨識度極高的甜美聲線一舉成名。這幾年事業順風順水,演唱會來了一場有一場,國家去了一個又一個,忙得跟個陀螺似的。
但今年年初開始,她總感覺脖子發緊,嗓子打不開,經紀公司安排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檢查,各種專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后就都用一個用嗓過度,歇歇就好來最為門診總結發言。
可這一歇,就是半年。
這半年她雖然沒站在舞臺上唱歌,但也沒少出現在公眾視野。公司總會在各種大大小小的活動中將她安插進去,亮個相,或接受一次拜訪,總之,不能淡出視野沒有音訊。
娛樂圈是一個更新換代極其快的地方,一個不小心,或許就會翻不了身。
于是辛怡自己也很緊張,吃著各種進口藥,練著一個干啞嗓,這最近連發音都有些不準了。
二人進去的時候辛怡正在跟經紀人通電話。
這是個兩層咖啡館,復古裝修,店里的桌子板凳均是實木。
秋余坐在窗邊盯著桌上斜對面吧臺上的一個褐黑色瓶子,瓶子里飄出來的是淡淡的清竹香。
“秋大師,想吃什么您盡管點。”韋侃坐在池上對面,莫名有些拘束。
話說他一個大財閥的兒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別人在他面前拘束的,沒有他被別人壓制的,但今天卻栽在了一對師徒手里。
真是媽了個13!
韋侃一邊不服氣,一邊又不得不承認,如果今天沒有再碰到這個秋大師,可能自己就嗝屁了。
羅淵被秋余拖進來,按在他師父旁邊。
剛才羅淵的話他不是沒聽,只是因為辛怡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她單純可愛,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別說辛怡,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就在四人各揣心事的時候咖啡廳的館的門被推開了。
“小咪姐?!”
韋侃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進店的女人。
叫小咪的女人穿一條白色魚尾連衣裙,銀色系帶高跟涼鞋無聲地踩在地上走過來。
“小侃?這個時候你怎么還在店里?”小咪掃了一圈,目光落在窗邊的秋余身上,“帶朋友過來啊?”
“嗯,剛巧在附近碰到。你一個人過來嗎?”韋侃看向門外。
“梅先生跟木叔一會兒過來,今天要軋賬。”小咪說著對上了秋余投過來的目光,她輕輕一笑,雙眸瞇成了一條縫。
小咪沖秋余微微欠身就進了后廚。
后廚做的肘子分量比較足,辛怡保持身材不沾肉,韋侃說從小吃到大吃膩了,于是兩個抱手抱腳的看著一個窮光蛋跟一個老古董對著整盤肘子大快朵頤。
直到梅宴推門進來,這種怪異的氣氛才被打亂。
梅宴仍是白襯衫加筆挺的黑色西褲,皮鞋擦的锃亮。
韋侃從有記憶開始他的梅叔叔就是這個模樣,身姿挺拔,輪廓分明,他身邊的人都在變老,唯獨他,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他還記得小時候梅宴給他說他是吃人肉來保養的。
當然,這也只是大人逗小孩兒的把戲。
羅淵擦擦嘴,把盤里最后一一個肘子放進秋余面前的盤子里。
“師父,您吃。”
吃飽了臉色才會好一些。
“我吃好了。”秋余將一雙干凈的一次性手套扔進垃圾桶,朝門邊看過去。
“小侃過來啦。”斜靠在吧臺邊上的梅宴掃了這邊一眼。
“梅叔叔,我帶朋友過來坐坐,沒打擾您吧。”韋侃站起身朝梅宴招招手。
“不會,你們繼續。”
梅宴說話的時候他旁邊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膚色蠟黃,五官長得有些隨意的禿頭男人進來了。
他像是覺察到了這邊的動靜,推門的動作頓了頓,扭頭過來看了看,又僵硬地扭過去,然后一步一頓地從晏池身邊擦過,進了后廚。
“木叔關節又痛了?”韋侃目光從木頭的身上收回。
“老毛病了。”梅宴輕輕一笑,兩條長長的腿一前一后支在地上,埋頭點了支煙。
外面要下雨了,風刮得很大。
風從支開的窗戶縫里鉆進來,小書吧前被束著的長長亞麻色紗簾被輕輕掀起,在昏黃的燈影下婀娜。
韋侃身邊一直埋頭處理工作的辛怡不停地清嗓子。
而他對面的羅淵已經快要鉆進他祖師爺的懷里去了。
“嗓子不舒服嗎?”韋侃從玻璃水壺里倒了一杯檸檬水遞過去。
“嗯,脖子突然有些發緊。”說著,她又咳了一聲。
“要不要關一下窗戶。”吧臺旁的梅宴關切地問。
“我來。”韋侃起身去拉窗戶。
“別動。”
韋侃的動作被秋余一聲制止。
眾人投來疑惑的目光。
辛怡本來就對這師徒二人沒有什么好感。她是看在韋侃的面上勉強打個招呼,她覺得吧,這兩人相貌堂堂,年紀輕輕卻偏要做這種招搖撞騙的迷.信勾當。
做了就做了吧,這會兒還不會體諒別人。
現在的男生都怎么了?!
她皺著眉頭與韋侃對視了一眼,把自己的情緒傳遞過去。
張洋左看看又看看,正想說點什么的時候池上先開了口。
“在她肩上不累嗎?”
啊!!!!!!秋大人這說的什么話!!!!
羅淵身上的每一個腦細胞都被他秋大人的這句話激活了。他尖叫著一個猛撲撲進秋余懷里。
“師父,求你別說了,我好不容易才忘了那個樣子,師父……”
嗚嗚嗚……
辛怡沒想到秋余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種充滿神棍氣息的胡言亂語。
她輕嗤一聲說:“這位帥哥,今天若不是韋侃的面子,你我絕不可能會出現在一張桌上。”
池上沒接話,就一直盯著她,盯得她都有些惱了,正準備提包離開,池上這才開口。
“自己下來還是我動手?”秋余吃了一頓大餐,感覺又活過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掐在辛怡脖子上的兩只長滿尸斑的慘白手頓了頓,然后慢慢向后移。
她長長的指甲在移動過程中刮了辛怡的脖子一下,辛怡只覺有些刺痛,一巴掌拍上去,看到手掌心有一小團血漬。
“梅叔,你店里有蚊子呀。”辛怡大叫一聲,語氣里充斥著不滿。
“是嗎?”吧臺邊自己喝著紅酒的梅宴輕描淡寫地說,“今天這單算我的。”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在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韋侃原先也不信鬼神之說的,但他在有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想提的遭遇之后,他又不得不信。
當他在街上看到羅淵的反應時他也有心生疑慮,忽而轉念一想,世上哪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于是就沒當回事。
直到羅淵巴著門把手不肯下來他才認了這件事。
“辛怡,”韋侃拉住正往外走的辛怡,“我們再坐坐,或許你可以……”
韋侃說話的時候辛怡背上的人趴在辛怡頭上惡狠狠地盯著他,就在她伸出手想拽著張洋頭發爬過去的時候,秋余抬起了手腕。
陰符紙從他的手腕滑下,直直朝二人過去。
辛怡只覺上身被什么東西扯了一把,接著一個紅色東西就落在她腳邊。
是一個穿著表演服的女人。
女人半臥在地上,兩只眼睛烏黑空洞,兩邊嘴角像是被撕扯到了耳根,傷口還帶著歪歪扭扭的黑色縫合線。
她仰著頭,咧嘴一笑,又伸出長長的爪子朝辛怡撲過去。
秋余抬起右手,手指在虛空中張開又一和,一個金色的線網就從天而降,但他沒有急著收攏,而是提起羅淵,按在自己身邊。
“師……”
“父”字還沒出口,右手就被池秋余抬了起來。
“張開。”
“收。”
秋余把符紙的操控權移到羅淵手上,就像七百多年前另一個人也將自己的陰線給他使喚一樣。
陰線是隨靈魄而動,陰線認人,除非探師修為極高,可隨意操控別人的線,但如若線的主人修為有限,線也是不能為所欲為的。
在操控別人的陰線時如果運用不當,線會反噬主人。
羅淵第一次操縱符紙,平日里看秋大人操縱游刃有余,他以為祖師爺的會比自己的要高檔輕巧。
可沒想到他差點連手都抬不起來。
秋余在一旁端著他的手肘,收合還是慢了些。
紅衣女人僥幸逃脫,又爬上了辛怡的背。
就在秋余準備再出手時,廚房那邊傳來了聲響。
“梅先生。”
小咪快步走進廚房。
門邊的梅宴直起身,淡淡一笑,“沒事,手抽筋了。”
碎了一地的玻璃杯,浸在鮮紅的酒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