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夢見我從來沒有去過甘南,那些都是噩夢,我還是原來的我。
01
當晚譚斌沒有回沈培的住處,在自己家睡了一夜。
但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屢次驚醒,牙關緊張得酸痛。自從甘南回來,沈培身邊二十四小時都沒有離過人。雖然她還生著沈培的氣,但還是惦記他夜里一個人,千萬別出什么意外。好容易熬到天亮,她胡亂洗了個頭,來不及吹干,披著濕淋淋的頭發(fā)就出門了。
早晨的空氣尤其清冷,充滿秋季寒涼的氣息,風吹得人頭皮發(fā)緊。她站在路邊,攔住一輛過路的出租車。
“您上哪兒?”司機問。
譚斌看看表,離上班時間還早,猶豫片刻,報上沈培的地址:“東直門××花園。”
開門進去,客廳里沒有人,卻亮著燈,地板上到處都是亮晶晶的碎片,從喝水的杯子、玻璃花瓶,到液晶電視,全被砸得一塌糊涂。窗扇朝外大敞著,窗簾被風撩起多高。
譚斌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四下沒有看到沈培,聲音都抖了:“沈培?”
沒有人回答她,卻聽見“汪汪”兩聲,小蝴蝶從沙發(fā)上跳下朝她沖過來,它跑得太急,不小心一頭撞在椅子腿上,當即栽了個跟頭。
譚斌趕緊俯身抱起它,揉著它的胖頭表示安慰。小蝴蝶扭頭朝著沙發(fā)的方向,不停地汪汪叫。
譚斌走過去,發(fā)現(xiàn)沈培正仰面躺在沙發(fā)上,臉上壓著一個墊子。她這才松口氣,俯身拍拍他:“怎么睡在這兒?起來,床上睡去,要著涼了。”
沈培一把打掉她的手,轉(zhuǎn)過身面朝沙發(fā)背,原來他并沒有睡著。
譚斌只好進臥室取床被子,正要蓋在他身上,目光卻突然定住了:沈培身上的衣服居然換掉了!
在醫(yī)院時譚斌曾趁著他注射了鎮(zhèn)靜劑睡著的工夫,給他換過一套干凈睡衣。出院后大半個月,他就一直穿著沒有脫過。
如今這件貼身白T恤和布滿洞眼的牛仔褲,刺目而熟悉。它們是沈培遠赴甘南的前夜,穿過的那一身。因為濕了水留在譚斌處,并未帶走。她收拾自己東西的時候,一起帶了過來。
譚斌直起腰,愣愣地看著他,耳邊轟轟作響。上次沈培劇烈的反應還歷歷在目,她不知道他一個人怎么脫換的衣服。
她想移開墊子,沈培卻緊緊攥住她的衣袖:“譚斌,我們還能回去嗎?”
譚斌的手僵住,聽著墊子下傳來沈培恍惚的聲音:“我做夢,夢見我從來沒有去過甘南,那些都是噩夢,我還是原來的我……”
她心中大慟,用力扯開墊子:“小培……”
沈培半睜著眼睛,視線毫無焦點,細看他的瞳孔放大,依然是吸食過大麻的癥狀。譚斌一顆熱切的心,又重新變得冰涼,雙腿一軟坐在地毯上,怔怔落下淚來。
直到大門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她迅速抹去眼淚跳起來,該是王姨來接班的時間了。
但是大門一開,走進來的不僅是王姨,還有沈培的母親。
兩人傻站在門口,都被室內(nèi)滿地狼藉的慘狀給驚呆了。
面對沈母的盤問,譚斌沒有提起昨晚被沈培打了一巴掌的事,只說兩人拌嘴了,她一氣之下回了家,但沒想到沈培在她走后發(fā)了這么大脾氣。
沈母當然不會相信譚斌的話。她讓王姨扶沈培去臥室休息,然后對譚斌說:“上回我怎么跟你說的?你太不像話了!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譚斌雖然覺得自己昨晚不顧后果貿(mào)然離開的舉動,確實有欠周全,但沈母命令的口氣讓她十分不爽,再加上被傷到的背部還在隱隱作痛,情不自禁就起了逆反心理。她將雙手插進褲兜,面色冷冷地回答:“我馬上就要上班了,您有什么話,我站著聆聽一樣的。”
她沒能掩飾住她語氣中的不善,沈母當然察覺得到,當即冷笑一聲:“我能有什么話說呢?譚小姐是女強人,我們誰也不敢耽誤您的前程。不過譚小姐,你要是對培培不耐煩了,你一定告訴我,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女朋友?我特別地理解。不過愿意照顧培培的人呢,也多得是,您不用擔心后繼無人。”
譚斌被這番刻薄話氣得肺都快炸了,可是她咬牙忍住了,硬是擠出一個微笑:“阿姨,昨晚是我做得不好,我道歉。但我認為這會兒我們兩個不適合談任何問題,等您平靜下來了,要是您不介意,我愿意陪您當著沈培的面,把剛才的話題再討論一遍。”
話一說完,她沒管沈母什么反應,直接拉開大門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