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會使人的嗅覺格外靈敏,城內的明軍將士們至少還有飯吃,他們雖然說吃的不好,可至少能夠吃飽。</br> 吃飽,對于這個饑饉的時代來說,是如此奢望的一件事。沒有挨過餓的人根本無法體會那種感覺,城墻上明軍官兵們稀里嘩啦,空前的滿足。</br> 城下的流寇們則無比的凄慘了,有人清晰的聞到城墻上飄下來的肉菜香氣。聞到的人信誓旦旦:“豬肉,是大鍋豬肉的味道。還有牛肉,牛骨髓的香氣。”</br> “我也聞到了,是羊肉,一點兒膻味都沒有。濃濃的羊湯配上薄餅,還有蔥花和鹽巴,還有胡椒粉。”</br> 說話之人不停的咽唾沫,聆聽之人不停的咽口水。饑餓使得他們出現了幻覺,其實城墻上根本就沒有殺牛煮羊。</br> 這個城下的流寇們巨大的誘惑,有人癡癡地笑著:“等咱們攻下了信陽城,老子要吃下一頭牛。牛肉紅燒,牛尾醬燜、牛蹄筋蔥爆...”</br> 輪到分發食物的時候了,沒有稀粥沒有菜也沒有肉,只有沒人一塊雞蛋大小的粗糧餅。而且粗糧黑乎乎的,你最好不要去想是用什么東西做的。</br> 就這點雞蛋大小的口糧,這里面還摻雜了觀音土。因為糧食實在短缺,李自成供應不起這么多軍隊的消耗了。而周邊的城鎮早已被他們搶劫的寸草不生,比蝗蟲過境還要干凈。</br> 流寇是大明朝的毒瘤,他們禍害的都是一方水土一方的百姓。</br> 李巖一夜沒睡,他終于體會到了紅娘子的辛苦。疲憊了一天的將士們除了巡邏的,都沉沉睡去。</br> 得過且過吧,誰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子。或許明天自己就不在了,事到臨頭反而坦然。</br> 任何一場戰爭都是地獄,如果有可能,朱慈烺希望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要存在戰爭。</br> 說不怕死那是假的,頭頂上飛冷箭,褲襠里冒刀劍,戰場廝殺不怕死是不可能的。可是怕死也得上,你必須克服內心的恐懼,只有這樣才能有活下來的希望。</br> 經歷過尸山血海的廝殺之后,將士們才算是真正的成長。即便是再次面對死亡,他們雖然依舊害怕,可內心已經坦然接受。如果明天我戰死了,那就是命。</br> 想多了干什么,還不如保存體力明日再戰。城墻上將士們沉沉睡去,不過每個人睡覺的時候都緊緊地握著手里的武器。一旦出現敵情,他們會迅速反應過來隨時進入備戰狀態。</br> 這樣的軍隊,才是一支能打的軍隊。李巖很滿意,至少白天闖賊攻城戰,使得很多沒有上過戰場的將士們,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戰場。</br> 李巖在城墻上繼續巡邏著,偶爾俯下身,給某個將士蓋上滑落的毯子。將士們大多蜷縮在垛口下,他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麻袋、毛毯、甚至于茅草來替自己保暖。</br> 更多的將士們,都是互相擠在一起保暖。</br> 城下的流寇們依舊沒有散去,天剛微亮的時候,李自成再次發動了一波攻勢。不過這次攻擊小得多,大概也是李自成的試探。因為此時的李自成也知道,想攻下信陽城很難。</br> 雙方都在進行著消耗戰,不同的是李巖這邊要小得多。可是李自成的人多,數十倍于官兵的人數,李自成并不害怕傷亡。</br> 李巖這邊就不行,每個倒下的將士都讓他無比的心痛。他們都是信陽城的英雄,當之無愧。</br> 廝殺的過程重復而殘忍,城外陸續倒下無數的尸體。尸體堆疊著尸體,甚至于鋪滿了城外的城墻根。</br> 李自成絲毫沒有收治尸體的意思,他繼續命令流寇們攻城。用不了幾日,這些尸體就會腐爛發臭,到時候就會造成疾病的流行。</br> 流寇們缺少大型攻城武器,這是李自成的短板,他急于從湖廣奔襲過來搶占地盤。大型攻城器械運輸麻煩,只能從官兵手里搶。</br> 即便如此,仗著密密麻麻的人數優勢,一波接著一波無間斷的攻擊之下。李巖這邊已經有些招架不住,城外的流寇人數太多了。多到,甚至于已經將城外堆成了一座尸山。</br> 真的是尸山血海,尸體堆著尸體。你無法想象,那些流寇們踩踏著同伴尸體攻城的情形。一腳踩下去,甚至于踩破了肚腸的那種可怕情形。</br> 流寇們開始崩潰了,當他們再一次潰退下來的時候,他們跪在李自成的面前:“闖王,別打了,兄弟們都死了。我們攻不下來的,退兵吧闖王。”</br> 說完這句話的人,已經被李自成一箭洞穿了喉嚨。可是,即便是數十萬流寇大軍,他們的攻勢已經疲軟不堪。</br> 城外的尸首不知道有多少,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下,都有著無數的尸體。</br> 這次,無論李自成如何逼迫流寇們攻擊都無濟于事了。殺了我們也攻不下城池,闖王,放棄吧。</br> 三四十萬流寇大軍,愣是沒有攻下信陽城。這其實也不能全怪李自成,而是李巖發動的全民皆兵。</br> 信陽城的人口已經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隨著羅山縣百姓還有難民的涌入,信陽城人口激增。而李巖采取的是全民皆兵,凡是能動彈的都上城墻防守去了。</br> 即便李自成人數眾多,依舊無法撼動信陽城分毫。一連攻打了兩日,第三日上,流寇們甚至連一個人都沒能登上城墻。</br> 對紅娘子和李巖的仇恨已經使得李自成有些瘋狂,他還想著繼續攻打。</br> 直到,西城的劉宗敏帶人過來:“闖王咱們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的信陽城易守難攻,咱們改日再來便是。”</br> 李自成一驚,就連劉宗敏都這么說,看來這信陽城確實攻不下來了:“宗敏,若是拿不下信陽城,咱們該去往何處。”</br> 劉宗敏一拱手:“闖王,屬下想過了,咱們可以去光州。那里防守薄弱,咱們定然可以輕易攻取下來。闖王別等了,咱們已經沒有糧食了。”</br> 光州,李自成心中一動,看著不斷潰退的部下。再打下去他也知道只能是徒勞無功,他最終也只能無奈的下令退兵。</br> 闖賊的軍隊如洪水退去般后撤,這個信陽城轟動了,將士們興奮的高聲叫著跳著,信陽城守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