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鴻門宴,不過身在蠱中的白旺自己不知道而已。他的二百部下被安置在了別院,王體中竟然也給他們配備了幾十桌宴席。</br> 淇縣縣衙的別院很大,屬于一個單獨的院落。按理說,王體中只是給白旺負荊請罪的,對于白旺的部下犯不著如此隆重。王體中的解釋是,陣勢弄得越大,才越顯得末將的心誠。</br> 白旺想想也確實是這么一回事,王體中弄得動靜越大,越是給自己面子。當下,他也就沒有再說什么。</br> 酒席落座,白旺自然被放在了首席的位置。王體中在下方作陪,然后是他的一些部將。此外,就是這淇縣的一些有聲望的鄉紳地主。這些人都是應招,或甘愿或被迫的來參加的宴席。</br> 酒宴上桌,王體中舉杯:“白將軍,末將敬您一杯。”</br> 白旺端起酒杯,卻不忙飲:“王體中,本將軍今日前來,并非單純為你謝罪一事。而是要跟你商榷,咱們衛輝府與懷慶府協防的問題。官兵勢大,上次咱們讓那個小太子給跑了,下次定要想個法子將其活捉或者斬殺。”</br> 王體中似笑非笑:“是么,說起此事,末將還有一事不明。白將軍,為何那皇太子會逃脫?”</br> 此時的白旺還沒有多想,他還天真的以為,王體中是在跟自己探討戰術問題:“這個,本將軍已經在研究。咱們不可小覷朝廷騎兵的戰斗力,還有他們手里的火器。這個太子有點邪乎,他手下兵勇的火器,咱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若非如此,豈能讓他逃脫。”</br> 王體中冷笑一聲:“末將怎地聽說,是將軍故意放走的太子。”</br> 王體中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陰險表情也就不再掩飾。而白旺也開始反應了過來,這個時候他才暗覺不妙。此時宴會大廳的進門已經被關閉,四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全部安排了王體中的兵勇。其中,就有王得仁在內。</br> 白旺又驚又怒,他將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王體中,你想干什么!”</br> 此時的王體中那里還將這個上司放在眼里,他不慌不忙,將酒杯里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后,王體中將酒杯‘砰’的一聲,摔碎在地。</br> 一眾賓客嚇得一個哆嗦,摔杯為號,王體中手下將士登時沖了進來。他們手持兵器,將白旺團團圍住。</br> 白旺究竟是身經百戰,他知道王體中想弄死自己。可是別忘了,自己還帶了二百兵勇。這二百人都是自己的死忠,他雖慌不亂。右手似有意似無意,緩緩向著腰間佩劍移動。</br> 若是有機會給隔壁別院手下示警,到時候二百兵勇護送著自己殺出縣衙,未必就沒有一條活路。只要沖出縣衙,白旺就有可能逃出生天。</br> 因為就是縣衙內的兵勇是王體中的死忠,城門的兵丁畏懼于白旺的身份是不敢過分阻攔的。可是,白旺很快就知道錯了。</br> 他清晰的聽到了隔壁別院的砍殺聲,還有將士們瀕死前的慘叫。王體中又不是傻子,既然想過要殺白旺,自然就得想辦法把他身邊的護衛全部干掉。</br> 將白旺的手下引到別院,就是想圈起來擊殺。屋頂上、房檐下都布滿了弓箭手。這些弓箭手箭如飛蝗,將別院內的二百護衛逐個射殺。沒死的,在派兵沖上去,一個個刺死。</br> 隔壁不斷的慘叫,有人臨死前高聲大叫:“白將軍小心,王體中要殺您!”</br> 可是一切都晚了,根本就來不及了。此時的白旺,業已被王體中的部下團團圍住。其中,就有他認識的王得仁。</br> 白旺紅著眼睛,右手迅速拔劍:“王體中,我跟你拼了!”</br> 乒乒乓乓,一陣陣打斗聲中。突然聲音止歇,白旺還是站在原地,只是,他手里的劍終于出鞘。白旺的劍尖在滴血,他的腳下,也躺著王體中的一名手下。</br> 白旺殺了一個王體中手下,可是他自己胸腹和左臂也受了傷。此時的他,不過是在困獸猶斗。而王體中自始至終一直坐在自己的下首,甚至于動都沒有動。</br> 他的酒杯還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王體中拿起酒壺,緩緩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劍就放在桌子上,可王體中看都沒看一眼。</br> 白旺一咬牙,猛地揮劍往王體中脖頸斬落。王體中依舊沒有抬頭,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白旺殺自己。可誰知,王體中不動,他身邊的手下紛紛把手里的武器刺向了白旺。</br> 白旺的劍離著王體中的脖子不過零點零一公分,可他就此定住不動,因為讓他的身上已經被刀劍刺穿。其中有兩把刀刺中了胸口,三把劍刺中了腰間,都是對穿。</br> 鮮血,自白旺身上噴涌而出,滴滴鮮血落在了王體中眼前的酒杯。王體中看著杯中黃酒沾染了白旺的鮮血,酒水也變成了紅色。</br> 這似乎更讓王體中興奮,他端起這杯帶血的酒,對著白旺一抬手:“白將軍,末將給您請罪了。”</br> 說罷,王體中將這杯帶血的酒水一飲而盡。而他的手下,紛紛將刺中白旺的刀劍拔了出來。白旺瞬間倒地,他身上各處傷口不斷的冒血,自己整個人早已虛脫,眼看著就要不活了。</br> 白旺環顧四周,這些人都是王體中的手下,他臨死前最終把目光聚焦在了王得仁身上。白旺看著王得仁,嘴唇動了動:“你過來,我有機密要事要跟你說。”</br> 王得仁有些尷尬,他不明白為什么白旺會選中自己。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聆聽,一旁的王體中沖他使了個眼色。王得仁這才收起兵器。單膝跪在白旺旁邊,附耳聆聽。</br> 白旺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王得仁聽不見,他只好又往前湊了湊。白旺的眼神渙散,可努力的吊著最后一口氣:“你再靠的近一些。”</br> 王得仁無奈,只好把耳朵湊過去。白旺這才低聲呢喃,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以后,緊接著就瞳孔放大,就此一動不動。</br> 白旺死了,王得仁一臉的錯愕。王體中的眼神卻變得無比冰冷起來,他看著王得仁:“白旺跟你說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