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見拔不出刀，只好回過手來，狠狠的掐住了程九伯的脖子，將他摁進了泥水之中。</br> 程九伯拼命掙扎，口鼻盡是泥沙。眼看，就要被李自成掐死在地。</br> 而其他的鄉勇們在殺死了劉宗敏還有李自成的那些死忠們之后，離著程九伯這邊相距較遠。</br> 前面的道路還都是泥坑，鄉勇們也營救不急。</br> 程九伯無法呼吸，眼前金星亂冒腦袋嗡嗡作響。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突然掐住了自己脖子的雙手力道陡然減輕。</br> 程九伯用力將腦袋從泥水里抬了出來，伸手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睜開眼之后，只見掐住自己脖子的這個悍婦早已躺在泥水里動彈不得，他的后腦勺鮮血淋漓。</br> 再一抬頭，只見自己的外甥金柱子，手里戰戰兢兢的舉著鋤頭。原來，適才是金柱子趕過來，用鏟子將李自成給打倒了。</br> 倒在地上的李自成抽搐了幾下，努力的抬起頭：“你、你們這些刁、刁民，可知孤、孤是誰...”</br> 金柱子看到對方還在動，握著鋤頭的手加倍的顫抖了起來。程九伯大叫一聲：“打呀，打死他呀，不然咱們就死了，打啊！”</br> 金柱子大叫一聲，瘋了一樣舉起鏟子照著李自成狠狠的拍了下去。等程九伯站起來的時候，金柱子還在瘋了一般機械的在李自成身上拍打。直到鏟子飛了出去，依舊用鏟柄在狠狠的敲著。</br> 直到程九伯將他拉開：“好了好了，別打了，都死了。”</br> 一聽說是死了，金柱子嚇得將手里的鏟柄扔在了地上：“殺、殺人了，二舅、殺、殺人了。”</br>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土匪們的尸體，還有鄉民們的尸首。這些鄉勇們這才從巨大的恐懼中回過神來，他們發現，自己殺人了。</br> “九、九伯，咱、咱們怎么辦，殺、殺了這么多人。”</br> 鄉勇們是恐懼的，畢竟老實巴交的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殺人。鬧出的任命案子還不只是一條，而是幾十條。</br> 死里逃生的程九伯也慌亂的沒了主意，好在他的頭腦還算清醒：“報、報官，還、還有，防止山匪們報復，要、要連夜轉移寨子里的鄉親們。”</br> 蓮花寨隸屬于通山縣，此地離著縣城卻很遠。幾十個山匪被殺死，留下了三個活口。</br> 這些在此地百姓們眼里誤以為‘山匪’的家伙們窮兇極惡，他們所到之處可以說是雞犬不留。</br> 于是，這僅剩下的三個活口，成了百姓們發泄的對象。三個人被五花大綁的押到了寨子里，迎接他們的是無數的磚塊鋤頭，還有謾罵毆打。</br> 你們喪盡天良滅絕人性，你們窮兇極惡罪大惡極。老弱婦孺都不肯放過，你們這些魔鬼。</br> 怒火瞬間被點燃，百姓們知道，若不是程九伯他們殺光這些土匪。接下來，慘遭血洗的怕就是他們蓮花寨。</br> 這三個俘虜也迎來了更多的怒火，鄉民們一路的毆打謾罵中，這三人用繩子綁了在寨子游行。</br> 其中一個，路上死于鄉民們的鋤頭石塊。剩下的兩個，也被打的鼻青臉腫奄奄一息。</br> 最后，還是寨子里唯一的教書先生趙先生開恩，說報官這倆是人證。必須留下來，等待縣太爺依法將其問斬。</br> 趙先生的話在蓮花寨就是金科玉律，于是鄉民們不再反對。程九伯帶著十幾個鄉勇，押著這兩個活口去了通山縣城。</br> 蓮花寨除了這么大的事，一下子死了幾十個土匪，鄉民們也死了不少。知縣沈正奇不敢怠慢，親自過堂審問。</br> 這兩個流寇惡行累累，身上早已沾滿了無數無辜百姓的鮮血。他二人自知死罪難免，竟然過堂審問的時候，一言不發。</br> 好在，蓮花寨的人證們都在場。程九伯他們繪聲繪色，將那日殺了這幫山匪的事一五一十的稟告了縣太爺。</br> 沈正奇一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一百多鄉勇，竟然殺了三十多個山匪。要知道，這些都是目不識丁老實巴交的鄉勇。</br> 后來從程九伯嘴里得知是因為天降暴雨道路泥濘，山匪們落入泥坑動彈不得才給他鄉勇們機會的時候，沈正奇才恍然大悟。</br> 別說是這些鄉勇，就算是衙門的差役遇到這些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對付三十幾個山匪，沒有幾百號人是不行的。</br> “大膽土匪，還不從實招來！你們罪大惡極，說，張家村慘案是不是你們所為！”</br> 其中一個矮個子流寇抬起頭，狠狠的瞪著沈正奇：“呸，狗官！若是之前你遇到老子，早已嚇得跪地求饒。想問你爺爺話，那是休想！”</br> 沈正奇一驚，尋常的山匪絕沒有這么囂張，當下他也是大怒，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土匪，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來人，給我拖下去，嚴刑伺候！”</br> 大明衙門的酷刑雖說比不上詔獄那么慘絕人寰，可也絕對是地獄級別的。尤其是對付這些罪大惡極的慣犯，衙役們也絕不會手軟。</br> 上夾棍，炮烙、杖刑等等，一套流程下來，另一個胖流寇挨不住了：“別打了別打了，我招，我招！”</br> 沈正奇對此并未感到稀奇，能在酷刑之下不招供的人，他還沒有見到過呢。反正這倆死囚是死定了，什么花樣的酷刑用在他們身上都不為過。</br> 沈正奇的嘴角帶著一絲殘酷的冷笑：“帶上來。”</br> 身為地方父母官，一個芝麻大的知縣，沈正奇自然也是需要政績的。如今他的任上蓮花寨的鄉勇剿滅了這股慘無人道山匪，捅到知府那里，也算是大功一件的。</br> 是以，這案子必須詳細審問。就算是張家村的慘案與這些人無關，也得栽贓在他們頭上去。</br> 那個胖一點的流寇被衙役扔死豬一樣扔在堂上，那個矮個子還在外面受刑。殺豬一樣的慘叫，一陣陣傳了進來，胖流寇嚇得渾身一哆嗦。</br> “說罷，你叫什么名字，你們的大當家又是誰。”沈正奇懶洋洋的問道。</br> “小人宋七郎，是、是闖王麾下的親兵。”</br> 原本懶洋洋的沈正奇一聽這個，立刻來了精神：“什么，說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