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沈正奇，這是個大案子。凡是牽扯到闖王的，定然就錯不了。</br> 果然，這宋七郎說道：“這些、這些刁民將我等圍住了，闖王和劉宗敏大將軍，都、都被他們殺了。”</br> 沈正奇腦袋“嗡”的一聲，果然是條大魚。闖王李自成，居然被他們給殺了？</br> 不對啊，太子殿下不是說了么，闖賊李自成在落棗谷就死了。尸首，都被埋葬了。而且，此事已經布告了各地。m.</br> 若此人說的是真，那這事就大了。而此時的衙役，正在把外面的矮個子打的死去活來。衙役們下手是沒有輕重的，只要縣太爺不發話，那就活活打死。</br> 沈正奇大驚：“快快，停止用刑，莫要把人給打死了！”</br> 好不容易留下了兩個活口，這個宋七郎招供說蓮花寨的鄉勇們殺的竟然是闖王李自成，還有大將劉宗敏一行人。這件事，足以震驚天下的。</br> 若此人說的都是實情，就代表著李自成并沒有身死在落棗谷。奄奄一息的矮個子被抬了進來，沈正奇一拍驚堂木：“大膽匪賊，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叫甚么名字，你跟的是誰！”</br> 矮個子極是硬氣，盡管被打的皮開肉綻，還是冷笑著看著沈正奇：“老子是你爺爺，跟的是你祖宗。”</br> 沈正奇大怒，知道這個矮子骨頭硬，這種人是不肯輕易招供的。眼下，只有拿著這個宋七郎開刀，沈正奇又是一拍驚堂木：“你說！”</br> 沈正奇說的是宋七郎，此時的宋七郎看到同伴的慘狀，嚇得一個哆嗦：“他、他叫許店，也是、也是闖王身邊的親兵。”</br> 這個叫許店的矮子大怒，對著宋七郎“呸”了一聲：“宋七郎，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對得起闖王對你的知遇之恩么。”</br> 宋七郎眼神躲閃著：“許店，現在你說這些還有什么用，闖王都被他們給殺了。咱們還是少受點苦楚，早些招了吧。”</br> 許店破口大罵：“宋七郎，你這個膽小如鼠的小人。闖王當初就該殺了你，你這背信棄義的卑鄙之徒。闖王給這些刁民圍住，你離著闖王最近，為何不去施救。宋七郎，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br> 李自成被摔下馬，和程九伯纏斗在一起。當時宋七郎就在李自成身邊，可是他并沒有施以援手，而是先顧著自己逃命。結果，李自成給程九伯的外甥金柱子幾鋤頭打死。宋七郎本人，也被這些鄉勇給俘虜了。</br> 二人一問一答的，只把通山縣知縣沈正奇聽得心驚肉跳。這么說，闖賊李自成真的是個漏網之魚，而蓮花寨的鄉勇們，殺的真的就是李自成本人了？</br> 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沈正奇一拍驚堂木：“肅靜，程九伯，你再把那日之事，詳詳細細跟本官說個清楚。”</br> 程九伯等人也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怎能想得到，自己殺的這幫山匪，竟然是為禍湖廣的闖賊李自成。</br> 李自成的大名早已傳遍湖廣之地，流寇們將其奉為神，無辜百姓們慘遭屠戮。</br> 這些蓮花寨的百姓們，對于李自成的大名自然也是如雷貫耳。好在朝廷援兵來了。而今的李自成流寇們已經被殲滅，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他們殺死的竟是李自成本人。</br> 難怪，難怪那個兇神惡煞的大胡子這么厲害。一上來就殺人，殺了好幾個鄉民。原來，那個大胡子竟是闖賊麾下第一猛將，劉宗敏。</br> 這么說，他們蓮花寨的鄉勇們。一下子殺了流寇的兩個最重要的人物，李自成和劉宗敏，皆死于他們之手了。</br> 對于蓮花寨的程九伯他們來說，沒有絲毫的高興。他們不知道殺了李自成會是多大的功勞，朝廷會如何的獎勵與他們。</br> 他們只是感到了驚恐，巨大的驚恐。這驚恐來自于他們殺的是個大人物，還是個曾經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大人物。</br> 萬一，李自成的那些殘部知道了。豈能放過他們，不止是程九伯等人小命不保，整個蓮花寨，怕是都會被流寇的殘余勢力夷為平地。</br> 他們殺的，可是流寇們心中的神。還有就是，流寇們在暗處，你根本防不勝防。</br> 李自成已死不錯，畢竟他曾有百萬大軍。這么多軍隊，除了被官兵俘虜和斬殺的，還有相當一部分漏網之魚。這些殘余的勢力，一旦得知是蓮花寨的百姓殺了李自成，他們豈能甘心。</br> 眼下，唯一的辦法大概只有是舉家搬遷。可是，整個寨子的百姓們一起搬遷，那是談何的容易。</br> 程九伯他們幾個鄉勇，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那日的情形再詳細的說了一遍。而知縣沈正奇則是越聽越驚，他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山匪。山匪沒有他們這樣的本事，尤其那個大胡子，一口氣殺了十幾個鄉民。</br>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真有可能是劉宗敏。而程九伯和外甥金柱子殺的那個人，是李自成。</br> 宋七郎膽小如鼠，早已嚇破了膽子。這么說，宋七郎的供詞也是真的。還有這個叫許店的矮個子，對宋七郎破口大罵，可也變相的承認了，蓮花寨的百姓們殺的就是李自成。</br> 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身為一個知縣的沈正奇是無法裁決的。眼下，必須盡快上報朝廷，此事萬萬耽誤不得。</br> “來人，將此二人押入大牢，聽候發落！”沈正奇一拍驚堂木，對著衙役們喊道。</br> 衙役們將這倆流寇壓了下去，程九伯戰戰兢兢，跪下來對著沈正奇磕了個頭：“知縣大老爺做主，小人實不知這伙歹人的來歷。大老爺明鑒，小人們已將此二賊帶到了衙門。我們、我們可否，就此回家去了？”</br> 盡管不想招惹的事，終究還是招惹了。事到如今，想獨身其身也已不可能了。</br> 沈正奇一拍驚堂木：“爾等乃是重要人證，沒有本官的允許，你們誰也不許離開縣衙。來人，一并將他們帶下去。”</br> 程九伯等一眾鄉勇們大驚，他們不明白，為什么知縣大老爺還要把他們留下來。難道說，要治罪與他們不成。</br> “冤枉啊，冤枉，冤枉啊，知縣大老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