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理寺的吳大人,又來了禮部的趙大人。面對這個四品大員,西廠廠公雨花錢竟然頭都沒有抬一下。</br> 能夠被廠公親自接見已經(jīng)算是榮幸了,見到這位平日笑瞇瞇的西廠廠公冷著一張臉,趙大人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怵。</br> “下官趙文通,拜見雨公公。”</br> 雨花錢依舊沒有理他,而是伸出兩根指頭彎曲著敲著桌子,一下、一下,又一下...</br> 似乎,雨花錢故意在延長這種尷尬。這讓這位趙大人有些膽戰(zhàn)心驚,趙文通為官其實還算清廉。只不過,此人膽子極小。</br>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得知,有人給西廠廠公送禮這件事的。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趙文通,湊了點銀子就來了。</br> 雨花錢依舊頭也沒有抬一下,繼續(xù)用兩根手指關(guān)節(jié)敲打著桌面。誰都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爽。</br> 趙文通沒有送過禮,只是為了明哲保身,好不容易湊了點銀子來了。看到自己一來就不受待見,趙文通只好施了一禮準(zhǔn)備退下。</br> 可是剛一挪步,最終還是猶豫了一下。從懷里翻了半天,這才找出一張皺皺巴巴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這、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還請雨公公不、不要嫌棄,下、下官放在這里了。”</br> 終于雨花錢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他盯著眼前桌子上那張皺皺巴巴的銀票,這張價值二百兩銀子的銀票,似乎在嘲笑的看著自己。</br> 半響,雨花錢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聲尖利,更像是一個捏著嗓子的花旦一般刺耳。</br> 趙文通汗如雨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下、下官也知道少、是少了點,可、可三個月前下官死了老母。將、將存下的銀子都用來安葬、安葬老母了,這、這是下官能拿出來的,最多的錢了。”</br> 畢竟還是有清流的,再黑的朝廷也有零星的清流。比如說,眼前的這位禮部五品朝官趙文通。</br> 大明的一個五品官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禮部,是中國古代官署之一。</br> 北魏始置,隋朝以后為中央行政機(jī)構(gòu)六部之一,掌管五禮之儀制及學(xué)校貢舉之法。長官為禮部尚書,其后歷代相沿不改。隋至宋屬尚書省,元屬中書省,明、清為獨立機(jī)構(gòu),直接聽命于皇帝。隋置尚書一人。</br> 大明禮部設(shè)尚書一人,正二品;左、右侍郎各一人,正三品。其屬,司務(wù)廳,司務(wù)二人,從九品;儀制、祠祭、主客、精膳四清吏司,各郎中一人,正五品;員外郎一人,從五品;主事一人,正六品。正統(tǒng)六年增設(shè)儀制、祠祭二司主事各一人。又增設(shè)儀制司主事一人,教習(xí)駙馬。弘治五年增設(shè)主客司主事一人,提督會同館。所轄,鑄印局,大使一人,副使二人。萬歷九年革一人。</br> 而趙文通只是一個區(qū)區(qū)的禮部員外郎,實際上以他的資歷,論資排輩的話做個正三品的侍郎絕對沒問題。</br> 可是此人就是因為太過老實膽小,在閹黨橫行的魏忠賢時期就在禮部任職六品官員。這二十多年下來,依舊還只是個小小的五品郎中。</br> 只因此人不會巴結(jié)不會阿諛奉承,更因為膽子小不敢收受賄賂。不過這也因此使得他免于了明末黨爭,畢竟這樣一個可有可無如同空氣般存在的芝麻官,也不會引起魏忠賢的注意。</br> 二十多年的官場生涯,才從一個正六品爬到了五品的位置,還是個從五品。可以說,趙文通實在無能至極了。</br> 此時的趙文通額頭冷汗直下,雨花錢哈哈大笑著拿起桌子上的那張小小的二百兩銀票,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一件事。</br> 然后,雨花錢臉色大變的,將這張銀票團(tuán)吧團(tuán)吧揉吧揉吧,扔到了趙文通身上。</br> 對于雨花錢來說,這是一種侮辱,且是巨大的侮辱。</br> 旁人送禮,動輒上萬甚至于十幾萬兩銀票的賄賂。而他竟然給了二百兩銀票,這等同于打發(fā)叫花子呢。</br> 即便如此,面對雨花錢扔過來的銀票,趙文通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借接了過來。這可是,他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二百兩銀子。就這點銀子,其中還有從同鄉(xiāng)那里借來的七十兩。</br> “來人!”雨花錢暴喝一聲,然后外面進(jìn)來幾個西廠幡子。</br> 趙文通暗叫不妙,自己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來的。二百兩銀子,對自己來說雖然是一筆巨款,可是人家怎會放在眼里。都是自己的妻子頭發(fā)長見識短,非要讓自己來送禮。</br> 因為錦衣衛(wèi)在查抄京官的時候,差點就把趙文通牽連進(jìn)去。只因為,趙文通軟弱好欺負(fù),最適合做替罪羊之類的。</br> 后來,錦衣衛(wèi)大概也知道當(dāng)今太子朱慈烺的英明神武。抓了趙文通,一旦捅到朱慈烺那里,出了事錦衣衛(wèi)吃不了兜著走。</br> 最終,這件事不了了之。而趙文通經(jīng)此一嚇,則被嚇得不輕,妻子更是魂飛魄散。</br> 他們可親眼見到過錦衣衛(wèi)抓人的厲害,那些朝中重臣們,平日里作威作福囂張跋扈的。一旦被錦衣衛(wèi)抓起來,就跟死豬一樣。</br> 然后,法場上幾乎每日都有砍頭的。據(jù)說,就連劊子手的鬼頭刀都砍卷了刃。</br> 如今朝廷重新成立了東西廠,趙文通的妻子更是惶惶不安。于是攛掇著他,去給西廠廠公送禮。</br> 作為一個京官家屬,禮部員外郎趙文通妻子自然也認(rèn)識京城一些官員女眷。這人窮志短馬瘦毛長,趙文通的無能連累妻子在女眷中也成為她人笑柄。</br> 妻子正是從別的官員女眷口中得知,如今朝中重臣都在給西廠廠公送禮。于是,便讓丈夫湊了二百兩一十兩銀子去兌換了銀票,想前來巴結(jié)一下。</br> 結(jié)果,此時的雨花錢對著手下喝道:“叉下去!”</br> 西廠的幾個幡子,立刻過去架起趙文通。嚇得趙文通雙腿發(fā)抖,奈何還是被幡子們趕出了廠署。</br> 西廠廠署大門外,西廠的幡子們輕蔑的看著眼前這個從五品的員外郎。眼神中,充滿了鄙夷。</br> 趙文通羞憤欲絕,自己一輩子站得直行的正,臨了卻做了行賄之事,且還是行賄失敗,當(dāng)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