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感情這件事，一旦有一方動搖了，就會不堪一擊。
    “這回賭的是，我這一次的交往時長超過一年。”封珩的聲音清晰可辨。
    “我賭最多半年。”
    “三個月。”
    “我賭一個月。”
    ……
    “你們輸了，愿賭服輸！”
    “恭喜封少，太不容易了哈哈哈。”
    “哼，不讓你們輸一次還覺得自己很行的樣子。”
    ……
    棠梨臉色沒變，聽完了錄音。
    “完了？”她問，隨后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還有事。”至始至終，她都很平靜。
    留下許輕顏一臉勢在必得的模樣。
    天氣預報說，今天天氣陰，不會下雨。
    棠梨抬手拂去滴在臉上的水珠，抬頭看了看陰云密布的天空，想著天氣預報一點都不準。
    雨勢漸漸大了，棠梨出來的急并沒有帶傘，只好就近在公交站臺躲雨。
    公交站臺的人不多，也不知道是在等車還是躲雨。
    暴雨傾盆而下，落在地上濺起水花，無可避免地飛濺到身上，沒一會兒，棠梨的褲腿全部打濕。她沒在意，或者說，她一直處于神游狀態，整個大腦亂哄哄的，一片混亂。
    按理說，她應該找到封珩，將錄音的事解釋清楚，再問問他，許輕顏說的都是不是真的。可是，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們的確談起過打賭這回事。
    鼻尖傳來一陣酸楚，眼眶隱隱發澀，一滴眼淚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滴落下來。棠梨抿著唇，手不由自主捂上胸口，任由眼淚堆滿眼眶，然后快速滑落。
    雨聲很大，掩蓋了一切聲音。沒有人注意到，公交站臺的一個角落里，有人小聲隱忍的啜泣。
    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客廳暗黑一片，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棠梨知道，封珩今天大概是不回來了。
    她打開手機，通知欄里的通知很多，卻沒有一個是來自他的。
    身心俱疲地躺倒在沙發上，腦子卻十分清醒。
    她是怎么和封珩在一起的來著？哦，原本就是她帶著目的去接近他的，然后得償所愿，接觸過程中慢慢愛上了。她怎么會這么單純，明明趙若提醒過她，封珩若是本身沒有目的，怎么會讓她來靠近。
    她只是一個賭約。呵，他的前任都是替身，而她只是個賭約，真可悲啊。
    他贏了，那么這場戀愛的游戲就該結束了吧？
    她點開聊天界面，最后的對話是來自于她的那句“早點休息”。再看看最近幾個月的消息，寥寥無幾，幾乎都是以她開始，以她結束。
    原先她還以為他真的很忙，理解他的苦衷，而今看來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騙子。
    眼淚奪眶而出，浸濕了沙發。哭著哭著，她又想到，自己也好不哪兒去，只是中途變心，喜歡上他了而已。
    兩個目的不純的男女在一起，會產生感情嗎？答案是，棠梨會，封珩卻不一定。
    哭夠了，棠梨起身去洗澡換衣服。
    盯著鏡子中雙眼發紅的自己，她咧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眼淚又猝不及防地從眼眶中滾落，順著皮膚紋路滑到唇邊，又苦又咸。她將眼淚擦干，努力不去回想那些事，她想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活要繼續，不是非要有人陪著才行。
    至于封珩，他選擇與初戀小姐重歸舊好還是怎樣，都和她沒關系了。
    封珩從沒想過自己會忙到騰不出時間去兒女情長，連睡覺都成了一種奢侈。
    御風旗下新成立了一家酒店，時間太短，尚未在同行里立足，封老爺子打發封珩去接手，這是允許他留在國內的條件。
    封鏡得知封老爺子的決定后，情緒十分復雜。這無疑是在拿酒店的未來去陪封珩的成長，代價巨大。酒店成功立足，則證明了封珩有能力繼承御風，與他競爭；封珩能力不足，則酒店入行失敗，但封珩也因此積累相當的經驗。
    無論結果怎樣，封珩都是受益最大的那一方，也足夠證明，封老爺子屬意的繼承人不會是他。
    林深問要不要插手，他否決了。
    他從來不屑于暗地里搞小動作，他需要的是堂堂正正，與此同時，他也想看看封珩的能力究竟如何。
    林深頓時想起一件事來，正躊躇著要不要說。
    林深猶豫不決的樣子封鏡看在眼里，他不悅地抬起眼：“有什么話就直說，不要藏著掖著。”
    “許家小姐最近回國了，前不久還參加了封珩的生日聚會。”
    封鏡在腦海里搜尋了許久，實在不知道這個許家小姐是誰。他皺了皺眉，“她是誰？”
    林深靜默了一會兒，封珩與許輕顏談戀愛那會兒封鏡正在國外留學，不知道也很正常。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封珩似乎對她舊情難忘。他過去交往的那些女朋友，每一個都與許小姐十分相似……”
    “這些關于他的私事就不要說給我聽了。”封鏡將視線落到面前的文件上，林深見狀自覺出了辦公室并關好了門。
    當初也是他說要查封珩的私事啊……林深心下腹誹，老板真難伺候。
    晴空燦爛的某一天，終于忙完一階段事務的封珩終于有時間歇口氣，第一時間回了他和棠梨的家。
    掐好時間煮飯做菜，熱騰騰的擺上桌，只等棠梨下班。只是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飯菜逐漸冷卻，棠梨依舊沒有回來。
    封珩放棄給她一個驚喜的心思，撥通她的電話，響鈴時間有點長，最終還是接通了。
    “喂。”很平淡的一聲。
    “我回家了。”封珩說，“你怎么還沒回家，是在加班嗎？”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然后棠梨的聲音才響起：“我回學校了，準備畢業的事情，就不回來了。”她實習的期限也到了，然而轉正簽合同的時候她拒絕了。
    “哦。”封珩聲音低了下去，臉上的失落情緒十分明顯，可惜棠梨看不見。
    “你……算了。”棠梨起了個開頭，還是沒能說下去。“先掛了。”
    通話猛然切斷，封珩愣了愣。
    她不對勁。
    而后他恍然大悟，自己忙起來都沒與她好好說句話，把她冷落了，還讓她獨守空房，剛剛她的語氣那么淡漠，估計是生氣了。
    他再一次撥打過去，接通后棠梨的聲音明顯的疲憊：“還有什么事？”
    “你怎么了？”他有些著急，語氣透著擔憂：“我來找你。”
    “沒怎么，就是查了一天的資料，寫了一天的論文，有點累。”棠梨頓了一下，又說：“你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就別折騰了。”
    “棠梨。”封珩突然叫她名字，語氣溫柔低沉：“你知不知道我……”
    那邊傳來一陣男聲，不知在說些什么，棠梨打斷他：“封珩，我這會有點事情，你早點休息。”似是很急，然后掛了電話。
    封珩那句“我很想你”就這么如鯁在喉，他張了張嘴，最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里的失落與難過互相交織，這讓他十分難受。
    他從來沒對人說過這句話，在他看來實在是太肉麻了，說不出口。他已經很久沒見到棠梨了，棠梨也有一段時間沒給他發消息打電話了，平時忙起來不覺得有什么，可是剛剛聽到她的聲音，他才發現他對她思之如狂，恨不得馬上出現在她面前，重重吻上她，以慰藉自己的思念。
    可能是他自己的錯覺，他覺得棠梨有點太冷淡了，好像不太在乎他了。
    當他打開衣柜準備拿換洗衣服時，原本屬于棠梨的那一半位置空蕩蕩地出現在面前，封珩愣了好一會兒。下一秒，他翻遍了家里所有桌子柜子，連洗手間都找了一遍，他才認知到，棠梨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干凈得像是從來沒有和他同居過。
    怎么回事？！就算是回學校準備畢業事宜，也不用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帶走吧？除非……
    封珩心中慌亂如麻，摸出手機打給棠梨，他需要一個讓他心安的答案。然而聽筒傳來的的冷冰冰的機械女聲，提示他對方已關機。
    他來不及多想，換上鞋便奪門而出。
    等待電梯的過程，一個陌生號碼給他發了幾張照片，照片上棠梨正依偎在另一個男人背上，不知在談些什么，可以看見她的嘴角翹起弧度，兩人相談甚歡。
    封珩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完照片，心更慌了，連按接聽鍵的時候，手指微微發抖。
    “阿珩。”入耳是甜美溫柔的嗓音，卻不是他此刻想聽到的，對方像是知道他要掛掉，急忙說正題：“你看到我發給你的照片嗎？你的那個女朋友她根本就不愛你！她現在跟另一個男人說說笑笑，她……”
    “許輕顏。”封珩打斷她的話，右手緊握崩出青筋，似是極力克制著情緒：“你有完沒完！我有自己的判讀力，不需要你在旁邊添油加醋！”
    迫使自己冷靜了一會兒，封珩再次給棠梨打電話，依舊是關機。
    他想，他應該要相信棠梨，棠梨不會不要他的……曾幾何時，他居然會擔心別人不要他了？
    幾乎是一夜無眠。
    棠梨一直沒給他回電話。封珩想，那他就去找她，反正原定計劃就是要去找她的。
    清晨的風仍帶著夜晚還未散去的涼意，冷冷地沖人撲個滿懷，使人不禁打了個冷戰。
    封珩任由涼風從耳邊呼嘯，一點也不在意被風吹得冰冷的臉龐，腳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跑車駛進校園時，無論是車還是人，都引起了不少的注目。這些他都不在乎，他的目標明確，去她寢室的路簡直駕輕就熟。
    許輕顏不知道從哪里跑來，伸出手用力拉住他的手臂，讓他不得不回頭。
    “你怎么在這里？”他一臉不快，皺著眉頭：“放開。”
    “阿珩，你就這么相信她？一定要去找她？”許輕顏此刻精致的臉變得扭曲，幾乎是尖叫出聲。
    “你發什么瘋？”封珩不想理她，將手大力抽出來，抬腳就走。
    咚！是人摔倒在地的聲音。
    封珩停住腳步，有些頭疼地回過頭，就見許輕顏蒼白著一張臉，連精致的妝都掩蓋不掉她虛弱的臉色。
    封珩臉色變了變，折回去抱起她，忍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腳步不停地回到停車的地方，將她送往醫院。
    好巧不巧，棠梨目睹了整個過程。自嘲似的笑了笑，之前的猶豫好像已經沒有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