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逸聽她說完,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看不出喜怒。</br> 沉寂了足足十幾秒。</br> 他問:“你說的都是真的?”</br> 她垂眸:“嗯。”</br> “他對你好嗎?”</br> 她有短暫的沉默,點了頭。“嗯。”</br> 簡短的兩句話后,空氣又陷入了沉默之中。</br> 不知過了多久……</br> 他才開口,“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其實只要你過得好,無論跟誰在一起,都不重要,只要你好。”</br> “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對嗎?”</br> 他望著她。</br> 云櫻抿著唇角,輕輕點頭,“嗯。”</br> “既然我們是好朋友,那你便聽我的話,把這碗藥粥喝了,盡快把身體養(yǎng)好,我舅媽那邊還需要你,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忙不過來。”</br> 他說。</br> 拿起床頭桌上的粥碗,舀起一勺,喂到她的嘴邊。</br> 云櫻微頓。</br> 想了會兒,還是張開了嘴。</br> 整整四天,滴水未進,濃郁的粥軟軟糯糯,咽下去,喉嚨暖暖的,很舒服。</br> 吃了東西,好像恢復了些力氣,就連人都精神了,似乎在這個時候,她才有了‘活著’的感覺。</br> 他喂著她,“快好起來,我要看著你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br> 云櫻失笑:</br> “月兒在王妃身邊,她能幫助王妃,看好兩個小小姐。”</br> “不一樣,云櫻,”他說,“縱是天底下有千千萬萬人,但你就是你,只是你,只有一個你。”</br> 云櫻聽了這話,有些怔色。</br> 她以為,父母走了,她在這世上再無掛牽,無依無靠,可想不到在他眼里,她竟如此重要。</br> 唇齒間,有些苦澀。</br> “還有四十多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倒是來參加,好不好?”他說,“我成親的時候,你都沒有來,我生辰時,你一定不能缺席。”</br> 云櫻很想告訴他,他成親拜堂時,她一直都在。</br>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br> 抿著嘴,輕輕點頭:</br> “我會去的。”</br> “那你再喝一碗粥,養(yǎng)好身體,我不想看見這樣的你。”</br> “好……”</br> 凌千逸看著她這般乖巧的模樣,欣慰的笑了,耐心的喂了兩小碗的藥粥后,見她的臉稍微有了血色,一直提著的那顆心、終于放下。</br> 她好,他才放心。</br> 云櫻躺著。</br> 兩雙視線在空氣中對上,對視時,各自眼中都化開了一抹笑。</br> 凌千逸想,守護一個人的方式,不一定是非要把她娶進房門,以別的身份守護著、陪伴著,又何嘗不是一種愛?</br> 這般作想,心境自然而然的打開。</br> 以往的積郁一掃而空,整個人豁然開朗。</br> 云櫻也在乍然之間、釋了懷。</br> 他過得好,她就不必再執(zhí)著于過去,放手也是一種愛,況且,她的時日已經(jīng)不多了,能夠在有限的這段時間里,看著他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美滿幸福,她倍感欣慰。</br> 哪怕是死,也安心了。</br> 她了無牽掛。</br> 她說:“凌千逸,我放下你了。”</br> 凌千逸眸瞳微縮,藏在袖中的手掌攥緊了,很快又不動聲色的松開,臉上表情如常,打著哈哈:</br> “我們之間還說什么放不放下的?你趕緊養(yǎng)身體啦,養(yǎng)好后趕緊回辰王府,幫我舅媽帶娃,說不定以后還可以幫我?guī)蕖!?lt;/br> “要不這樣吧,以后咱倆的孩子定個娃娃親,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