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青囊藥房，在望江樓用過餐后再去妙藥堂。”當下輕嘆一聲，邁步出門：</br> “老朱，可備好馬車？”</br> “已經備好。”老朱躬身朝外一引：</br> “莫大夫請上車！”</br> 車轍轆轆，不久后停在青囊藥房前。</br> “你來了。”此時還沒有病號，秦清蓉正在里面盤點藥材，見莫求入內，當即迎了過來：</br> “我正要找你，藥材的事……”</br> “師姐。”莫求打斷她的話頭，直接道：</br> “我可以幫你拖延兩日，但再久就不成了，秦師傅最好想想辦法。”</br> “我們在想。”秦清蓉面露苦澀。</br> 現今出城太過困難，就連雷家都多次受損，收購藥材確實是件難事。</br> “對了。”她定了定神，小聲道：</br> “你讓我打聽的事，有消息了。”</br> “哦！”莫求雙眼一亮：</br> “怎么說？”</br> “地圖是朝廷的管制品，比弓弩還要嚴，私藏是大罪，所以很少有。”秦清蓉低聲道：</br> “不過地方志里面有，我托人問了問，最近會想辦法復刻一卷出來。”</br> “有勞！”莫求松了口氣，拱手道謝。</br> “你要地圖干什么？”秦清蓉卻有些不解：</br> “要離開這里？”</br> “先看看吧。”莫求不置可否，只是叮囑道：</br> “這件事還要勞煩師姐代為保密，目前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br> “嗯。”秦清蓉默默點頭。</br> “莫大夫。”這時，門外守著的老朱突然帶著一人急匆匆奔了進來：</br> “妙藥堂那邊有急事，您趕緊過去一趟。”</br> “好。”莫求面色一正，當即點頭：</br> “這就走。”</br> 大夫有諸多好處，唯獨這點不好，只要有急癥，不管再干什么都要過去。</br> 秦清蓉目送莫求離開，正要轉身，眼神卻是一個恍惚。</br>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莫求的背影，然后跟自己做了下對比，眼神微變，神色復雜。</br> 不知何時，當初那個只及自己腰間的少年，已經比自己還要高了。</br> 身材，也已不再矮瘦，健碩的體型能給人一種依賴感。</br> “哎！”</br> 悠悠嘆了口氣，她折身而返。</br> 妙藥堂。</br> “啊！”</br> “痛死我了！”</br> “大夫，我的腿還能不能治好？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出事啊！”</br> “不要吵吵，安靜些！”</br> 還未入內，哭喊聲、哀求聲、怒斥聲夾雜在一起，就已撲面而來。</br> 行至院內，足有幾十人或倚、或躺、或哀嚎，遍體鱗傷匯聚在此地，擠得人滿為患。</br> 即使一應大夫、學徒不停奔波忙碌，一時間卻也難以壓制下去。</br> “怎么回事？”莫求皺眉。</br> 雖然黑虎堂的人多有廝殺，病患不少，卻也從沒達到這種程度。</br> 入眼處，刀傷、劍傷、內傷，乃至斷臂、斬足者，比比皆是。</br> “莫大夫，您來了！”一人抬頭，見是莫求，面上當即就是一喜。</br> 這位莫大夫雖然年輕，卻是妙藥堂公認醫術可排前三的高手。</br> 尤其是對外傷，更是精通。</br> “小莫，你過來了。”</br> 堂內，一位身著錦衣、慈眉善目的老者恰在此時放下手中的金針，抬頭看來：</br> “快來幫忙！”</br> “是。”莫求應是，疾步入內。</br> 此老姓丁，人稱丁老，是妙藥堂的主事之人，公認的醫術最高。</br> “丁老，這是怎么回事？”接手一位病患，莫求輕輕按壓止住傷口，同時問道：</br>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受傷？”</br> “是白馬匪！”開口回答的是手下的傷者，他牙關緊咬，怒道：</br> “白馬匪的人突然偷襲我們，足有上百號人，兄弟們拼命反抗才逃了出來。”</br> “丁老？”莫求看向丁老。</br> “嗯。”丁老面色不變：</br> “是這樣，你應該也清楚，按現在的局勢，這種事早晚都會發生。”</br> 莫求眼眉一挑。</br> 話雖如此，但丁老的表情也太過平靜，怕是早就知道會出這種事。</br> 這就是底層與高層的區別了。</br> 消息不通，底層人懵懂無知、逆來順受，高層卻能一清二楚、操控一切。</br> 掃眼看去，傷者都是黑虎堂普通幫眾，別說鍛骨高手，就連煉皮之人都沒幾個。</br> 這明顯不正常！</br> 白馬匪大張旗鼓的出手，竟然不選高手，反而朝普通幫眾下手？</br> “他們的損失也不小。”丁老似是看出莫求心中所想，淡然開口：</br> “只是我知道的，就有三個頭領喪命，后天高手毒狼也受了傷。”</br> 莫求恍然。</br> 看樣子是黑虎堂先動的手，且一擊命中要害，斬獲諸多高手。</br> 而白馬匪的反撲，卻不盡如人意。</br> 只能拿普通幫眾開刀。</br> “丁老，您這么早就過來了？”又有一人行入藥堂，朝著眾人拱手：</br> “莫大夫也在。”</br> “穆老！”莫求拱手。</br> “穆大夫。”丁老表情冷漠，輕輕點頭。</br> 穆老相貌清癯，留有三寸胡須，身著絲滑綢緞織就的藍綢衣服。</br> 與丁老、莫求不同，他精通內傷、用毒，而且身懷不弱武藝。</br> 在黑虎堂，地位超然。</br> 看他的表情看，對今日之事絲毫不覺奇怪，怕是也知道黑虎堂的動作。</br> 倒是莫求，消息最為滯后。</br> 丁老、穆老，再加上莫求，他們就是妙藥堂醫術最高的三人。</br> 其中，莫求年紀最小、資歷最淺，再加上深入簡出，也最容易被人忽略。</br> 而丁老、穆老的關系，卻并不那么融洽。</br> “一起動手。”</br> 丁老示意一下，三人當即各分一部分傷員，分成三撥處理傷勢。</br> 莫求手下有兩位大夫，五位學徒，尋了偏房一間引病患入內。</br> “莫大夫。”崔師傅年過四十，是這里的老人，面對莫求依舊客客氣氣：</br> “咱們怎么做？”</br> “分工。”莫求揉了揉眉頭，道：</br> “輕傷暫時止血，傷重之人以控制病情為主，分兩個人去熬藥材。”</br> “準備燙好的紗布、金瘡藥，對了，去郭逍那邊借十粒養元丹過來。”</br> “我教你一個法子，先把病患分類，你們每個人只做一道工序。”</br> “如此……這般……”</br> 最后總結道：“我叫它叫做流水線作業法。”</br> “呃……，是！”</br> 片刻后，崔師傅眼帶疑惑、心有不解，不過最后還是點頭應是。</br> 在他看來，莫大夫所說的辦法毫無必要，甚至算是多此一舉。</br> 這個時候只是診治病人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哪還有功夫理會其他？</br> 但流水線作業，看似只更改了一下做工習慣，效率卻能大幅度提升。</br> 結果，自是讓崔師傅目瞪口呆。</br>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只是調整了一下順序，為何效果那么好？</br> 其他人更是不知其中緣由。</br> 卻能看到，莫求那邊進出傷患的速度遠比其他地方快。</br> 而且效果絲毫不差，甚至反而更好。</br> 最后。</br> 丁老、穆老甚至把自己的病患分出去一些，才勉強跟上莫求的進度。</br> “果真是年輕人精力充沛。”安置好最后一位病患，丁老輕捋胡須，笑道：</br> “小莫大夫一個人，頂我們兩個人了。”</br> “是啊！”穆老咧嘴，表情卻不見喜色，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意味：</br> “丁老，聽說堂主想再立幾位檔頭？”</br> “嗯。”丁老點頭：</br> “大檔頭、五檔頭都已遇害，現今黑虎堂只有三位檔頭，處理起事來多有力不從心。”</br> “提拔幾位檔頭，也是應有之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