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輪回】
——“去村子里要過一個地洞, 地洞只能一個人走。需、需要我給您帶路嗎?”
——“帶路。”
進漆黑的山洞,從九十度的斜坡上滾下去。
葉笙丟掉了手機、蠟燭、紙錢、手電筒。就連第一軍校的螢蟲,也因為遇到a+級危險地靈異值過高, 自動關機了。
不過這對葉笙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他不用看彈幕那群礙眼的傻逼了。
沒有了螢蟲的監控, 葉笙直接把槍拿了出來。
他擦去嘴邊的泥沙,忍住渾身的酸痛,沿著那一絲微光,走了出去。
一棟夾在兩座巍峨高山之間的巨大紅樓出現在他面前。
滿樓的燈籠搖晃,山月間,飛檐雕欄, 火紅一片。
他走近了,才發現紅樓底下已經站滿了一群人。
“大哥,你就讓我們進去吧,我們真的不是壞人,呃,我們只是迷路了而已。”
“對對對,我們迷路了。又餓又渴, 快要死了。”
十八個人。好幾個隊伍。
孟梁白眼直翻:“你們迷路了關我屁事, 我們在辦婚禮呢, 大喜的日子, 別死在我們村門口,我嫌晦氣!”
葉笙暗中打量著這十八個人。
他們都像是三兩結隊, 單獨行動的。
一對雙胞胎兄弟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當場表演了一個心臟病突發。眼白一翻,舌頭一吐, 往后倒去, “啊, 哥, 我好像要不行了,再不喝水,我要死了。”
哥哥聲淚俱下:“弟!弟!你不能出事啊!”
孟梁:“……”
孟梁:“他媽的!別死我們村門口!”
這么雞飛狗跳一會兒,大伯出來了。
大伯緩緩低聲說:“讓你們進去也可以。點燃魂香,獲得先祖庇佑,以后就是我們夜哭古村的客人了。古村會收留你們十五天,但古村也容不下偷懶的人,知道沒有。”
一群人喜出望外,原地復活:“知道了,知道了。”
大伯清點了下人數,他吩咐孟梁拿出十九根魂香來。
葉笙身后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等一下。”葉笙回頭,看到一個留著長發的青年快步走了過來。
青年很高,樣貌出眾,深棕色的長發,用皮筋松松垮垮束了下,披在身后,發尾垂至腰間,看起來像個藝術家。
“加我一個人好嗎?”青年嗓音動聽,舉了下手,笑起來眼角有點細紋。但他看起來依舊很年輕,溫文爾雅道:“我和我的隊伍走散了,我今晚沒有地方去。”
葉笙的手指輕輕摸上槍口。
這個最后來的人給他的感覺,比前面十八個人加起來都要危險。
孟大伯給他們拿出了魂香,一而再再而三叮囑,要誠心。
葉笙垂下眼,隨意把香點燃后,就交給孟梁了。他點魂香時,完完全全沒把孟家先祖放眼里,但香也沒出問題。
然而最后來的這位長發藝術家,煙居然燒掉了三分之一。
長發藝術家表情微妙。
葉笙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就覺得夜哭古村不對勁了。他覺得,香的燃燒絕對不是按心誠與否來算的。
這是他和白胥的第一次見面。
在葉笙自己給自己編造的白日夢里,時間不夠,一切都是碎片化的。破碎的畫面里,他看到了a+級危險地里,各種稀奇古怪的死法。
有死于蛇淵的。
有死于燈籠室的。
有死于紙池的。
這三個任務本就危機重重。被蛇撕咬、被人皮覆蓋、被池水腐蝕。凄厲的慘叫、絕望的嘶吼
,給本就詭異的紅樓更渡上一層森然。
第一個輪回,毫無組織的異能者,甚至活不到材料不夠的時候。
有晚上開燈,被紙人入室吃掉的;
有擅自出門,被畸形兒活生生弄死的;
有取下捕夢網,一夢不醒的;
有試圖對村民出手,暴露異能,被族長定向催眠丟進蛇屋的;
有貿然去見新娘子,被村民們亂棍打死的。
蠢的像是新手。
兩天之內,十八個人,最后就死得只剩下四個人。
他,白胥,還有那對雙胞胎。
“夜哭古村怪不得是世界排行第六的危險地,想活下來太難了。”雙胞胎中的哥哥,苦笑說:“不過敢來這里的,基本都是賭徒吧。賭贏了一飛沖天,賭輸了大不了一死。”
白胥這幾天的相處過后,儼然成了四人中的帶隊人,溫和一笑:“看來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活到第五天。”
白胥若有所思說:“對付這類神明相關的異端,有個作弊的方法,那就是毀掉他們寄生的東西。孟家先祖寄生的東西,應該就是放在宗廟里的先祖靈牌。我們等婚禮當天,看準機會,對著靈牌下手就可以了。”
雙胞胎弟弟:“可我們得搞清楚婚禮的流程啊,夜哭古村的人對于婚禮流程守口如瓶,我們只知道迎親當日,一群人要跟在新娘后方,進宗廟跪拜。后面的一切就都不知道了。”
哥哥說:“不,我還知道一點,族長關上廟門后才會放下鈴杖。我們必須等關門后再動手。”
白胥頷首:“也對,不能在族長面前暴露異能,我們要等他放下鈴杖。”
所有人進夜哭古村的計劃,都是活到先祖顯靈的第五天,等族長關廟門,放下鈴杖后,再找準時間毀掉靈牌。
白胥笑著從手中拿出三個紙星星來,他說:“看來第五天是一場惡戰,送大家一個小禮物。”
雙胞胎驚喜:“這是什么?”
白胥溫柔一笑,善良大方:“幸運星,有助于安眠的。”
雙胞胎弟弟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好東西,激動道:“不愧是【藝術家】啊,隨手一折就是好東西。”
白胥莞爾一笑,把一顆星星也遞給了葉笙。
“給。”
葉笙接過那顆星星,垂下眼眸,只覺得諷刺。他連寧微塵的演技都不會上當,更別說白胥了。
【竊夢師】的能力,遠不止竊取別人的夢境。
他還可以操控他人的潛意識。
雙胞胎兄弟將幸運星掛在床頭,睡覺之后,就成了白胥操縱的用來去試探族長的傀儡。他們用命證明了一個死亡點——外鄉人根本無法靠近族長。
外鄉人出現在族長一米內,只有死路一條!
白胥打開窗,低頭,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他眼神陰冷,剛打算轉頭時,就發現后腦勺已經抵上了一個冰涼的槍口。
葉笙的聲音冷淡,譏嘲,輕聲說。
“【竊夢師】,既然不能竊取族長的夢,那就去試試竊取新娘的夢吧。”
白胥仰著頭,深寒的眼睛一片殺意,轉過頭去,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狠毒的笑容來:“啊,被你發現了。”
沒有【藝術家】。
從頭到尾,在這里的,一直都是皇后工會,那位行事作風惡毒陰狠的【白日竊夢師】。
葉笙的槍里有一枚b級異端子彈。
白胥用活人排除死亡條件,他就在后面撿漏。
敢到夜哭古村來賭命的異能者,身上總有點特殊道具。
那些道具大部分取自異端,零零散散,被葉笙撿起放槍匣里吸收靈異值,也湊出了一枚子彈。
葉笙沒打算殺死白胥,白胥
也不敢惹葉笙。第一個輪回,到第四天,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和平。
直到白胥在葉笙威脅下,自己也想賭一把。鋌而走險,去竊新娘的夢。
最后,白胥在新娘的夢中,看到了自己。
新娘的夢亂無章法。但是他在那些破碎的夢里,卻看到了皇后工會所有人,從【相看】到【請期】到【問名】到【迎親】,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
直到第五天,只剩下他一人。迎親當日,他跟隨村民如宗廟,等著族長放下鈴杖,對靈牌一擊斃命。
然而。
吱嘎聲響。
廟門合上,一切寂滅。輪回開始。
新娘是夜哭古村僅次于族長的異端,哪怕被蛇環封印住了力量,依舊不是白胥可以隨意竊夢的。
白胥【竊夢】成功了,發現了輪回的秘密。但是他醒來時,自己的脖子上也繞了一根黑色的頭發。新娘的頭發……
他怎么弄都弄不下來。
長發的竊夢師,垂下眼眸,沒有再掙扎。
最后一天晚上,他們還是要完成日常的任務,去頂樓曬紙。
白胥將紙曬完后,沒有回房間,他攔住了葉笙,開口說:“葉笙,做個交易吧。”
葉笙冷冷掀眸看他。
白胥盯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來,褪去平時的偽善狠厲,長發散開,顯露出幾分真實和溫柔來。
“你知道我前幾天選人試錯,為什么不找你嗎。”
白胥平靜道:“因為我有一個徒弟,算是我在世娛城撿到,養大的小孩,你和他很像。不過你是真的瘋子,而他更像是一個裝腔作勢的紙老虎。他前段時間和我吵架了,一個人離開了工會。但我知道,他也進了西南密林,因為這小孩就是個跟屁蟲。”
白胥說到這里,輕笑一聲。脖子上的血線越來越深,但他像是感覺不到一樣。白胥的手指靈巧,竊夢師擅于做出各種精巧的東西迷惑人。他從墻上,把今天曬得那張紙取了下來,簡單地把它們撕成條。
他本來就要死了。
也不在乎是被新娘弄死,還是因為完不成任務死掉。
白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他的血滲入紙中,居然是無色的。
白胥說:“我在新娘夢中,還看到了其他東西,但這些我會留在我的夢里。而解夢簽,只能由南柯來燒。”
“南柯和我不同,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南柯,他是那種撒謊都會很別扭的小孩。他如果進夜哭古村,我覺得他很難活下去。因為他的性格,會是被我第一批犧牲掉的那種圣母。”白胥笑了下,語氣嘲弄,不過抬頭,眼神卻深不可測。
“做個交易吧,葉笙,我把解夢簽給你,把線索藏在夢里。你幫我照顧一下南柯。”
葉笙看著他,很久之后,說話了:“真巧,白胥,你也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白胥:“嗯?”
葉笙:“你說你是藝術家,但你給我的感覺,第一眼其實更像個商人。”
白胥愣住,隨后扯唇一笑,他大大方方承認:“要我自我介紹一下嗎,【白日竊夢師】,沒加入皇后工會前,我在世娛城,本來就是個商人。”
葉笙說:“我小時候認識一個老頭……他,也像是個商人。”
一個嗜錢如命的商人。
白胥聽到他說“老頭”,眼眸瞇了起來。
“你看下這個。”
他把手里的解夢簽,給了葉笙。
葉笙看到那張解夢簽后,猛地瞳孔一縮,因為他在解夢簽的最下方,看到了三個熟悉無比的字!當初在紅符上一模一樣的字。傳、教、士。
白胥說:“世娛城里,有個最著名也最神秘的商人,代號就叫【mon
ey】,只要錢給的夠,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買。這張解夢簽,是我從那個老頭那里買來的。嗯,差點傾家蕩產。”
“本來是給小孩的生日禮物,結果……”白胥想到什么,聳聳肩,蒼白地笑了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