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藍玉、朱棣二人領軍北上之后,這北平城里就徹底沒了什么事,朱標在崇文閣坐宮,處理河北諸多事務,閑下了一個陳云甫。</br> “給你放段時間假,好好在這北平城玩吧。”</br> 朱標很體恤陳云甫,給后者放了個小長假:“這里的事不多,孤一個人就能辦好?!?lt;/br> 河北地廣而人稀,每天能有多少事情,朱標辦起來就足夠大材小用了,索性就給陳云甫松松勁。</br> 不過老陳在北平逛了一圈后卻覺得,這假放的毫無意義。</br> 他一不逛窯子、二不好賭,北平除卻這兩種娛樂場所之外,就沒什么好玩的地方了。</br> 城里偏偏只有這妓院、賭坊開的最多。</br> 誰讓這是一座兵城要塞呢。</br> “明臺,咱們今天去哪?”</br> 堂堂的東閣大學士董倫現在徹底化身成為了陳云甫的小跟班,整天把明臺掛在嘴上,拎包倒茶的業務越來越熟練。</br> “去太極書院。”</br> 坐進韋三的馬車里,陳云甫挑開車簾,謂董倫道:“安常,你命人去一趟北平府,讓北平府的官員全部到太極書院,本官要在那給他們開次現場辦公會。”</br> 現場,辦公會?</br> 這真是一個新鮮的詞匯。</br> 董倫雖然聽著新奇,不過卻并不難理解,僅從字面意思就能咂透,應了聲是便去安排,隨后登上馬車和陳云甫同往。</br> 太極書院的名聲不顯,但其前身河溯書院卻是不得了,宋理學大家朱熹、程頤都曾在此讀過書,太極圖也是朱熹親自刻銘,故而元朝中書侍郎楊惟中在重建河溯書院后,將其更名為太極書院。</br> 北平許多府學、縣學因為戰亂陸續關閉,很多學子便都集中到太極書院來讀書。</br> 誰讓這里地方大呢。</br> “安常,我記得你好像也是北平府人?”</br> “明臺好記性?!?lt;/br> 董倫應了聲是,隨后言道:“門下正是北平宛平縣人,十五年入仕,這太極書院也是門下當年讀書之所?!?lt;/br> “好地方啊?!?lt;/br> 站在太極書院牌樓外的石碑前,陳云甫感慨了一句。</br> 董倫適時跟上一句:“不僅是門下,如今都察院北平監察御史畢汝丹、河南教諭郭習中都是門下當年在此的同窗故友。”</br> 這是在向陳云甫推薦‘人才’呢。</br> 陳云甫微微頷首,什么話也沒說,邁步當先走進這太極書院。</br> 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朗朗讀書聲。</br> 書院的布局成口袋陣,自牌樓入進便是一處寬闊大院,內有涼亭、水潭、假山、花圃,東西北三面才是一間間大通房。</br> 讀書聲便是從這些房中傳出來的。</br> 院子內有幾個青衣書生正在閑敘,看到陳云甫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來哪能不迎上前來,走到近處更是看到當頭陳云甫一身三品袍帶,皆面露驚色。</br> 那么年輕的三品大員?</br> 連忙作揖見禮。</br> “學生李慶見過明臺,不知是哪位堂官當面?”</br> “這位是文淵閣大學士兼通政使陳公?!眒.</br> 這李慶一聽是陳云甫,頓時眼里就冒出了光,連道:“原來是大學士,學生見過大學士安?!?lt;/br> 大明雖大,可士族杏林陳云甫的名聲卻是早已傳遍,誰人不識這位朝堂新星,又有幾個不羨慕的。</br> 可以說都將陳云甫當成了偶像和人生目標。</br> “不用多禮了。”</br> 陳云甫繼續負手前行,一路走進這院中涼亭,問李慶道:“本官聽此處皆讀書聲朗朗,恰是工讀課學時間,緣何你們幾人在此閑聊?”</br> 李慶忙道:“回大學士話,學生等人于此是教書的。”</br> 感情這幾位是老師,不是學生。</br> 這下陳云甫更覺親切,招呼幾人落座。</br> “好好好,緣是為人師表,甚善?!?lt;/br> “眼下這太極書院有多少學生啊?!?lt;/br> 李慶答道:“三百七十八人,自六歲孩提至及冠青年具皆有之。”</br> “平日里都學什么啊。”</br> “四書五經圣人遺澤,還有一些先賢巨著?!?lt;/br> 李慶回答完,順勢提請道:“再過一刻鐘,孩子們便要下課,不知下堂課可否請大學士蒞往,給孩子們上一課,學生想,孩子們能有大學士親自授課,一定會很高興。”</br> 陳云甫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繼而有些尷尬的擺手。</br> “不了不了。”</br> 你要說讓自己去教政治或者經制還湊合,教四書五經?自己肚子里那點墨水還不如一個七八歲孩子呢。</br> 可是這李慶也真夠沒眼力見的,以為陳云甫是在謙虛,又請一番。</br> “學生知道大學士時間金貴,本不該打擾,但見孩子們一直以來都求學若渴,大學士又是世之大才,這才斗膽,還望大學士不吝賜教?!?lt;/br> 說罷一揖到底,可把陳云甫給弄得沒有辦法。</br> 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br> 只好硬著頭皮應允下來,不過還是跟了一句。</br> “先說好,本官不談四書五經,只是閑白幾句?!?lt;/br> “多謝大學士?!?lt;/br> 李慶才不管陳云甫教什么呢,哪怕陳云甫只是隨意閑白,在他眼里都足夠自己這群人受益匪淺了。</br> 這多少沾了點迷信權威啊。</br> 一刻鐘的時間過得自然很快,隨著一聲聲磬響,原本還熱鬧的讀書聲瞬間被一陣陣下課的動靜所替代,不少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更是涌出課室,瘋鬧起來。</br> 還別說,這般景象倒是讓陳云甫一陣恍惚,似乎回到了自己當年上學時的學校。</br> “在這上學,孩子們需要交學費嗎?”</br> 李慶搖了搖頭:“這些孩子當初都是北平府學和各處縣學的,后來府縣兩學停辦之后,便集中到這里工學,不用交錢,不過學院在南郊有兩百多畝地,每逢農忙的時候,孩子們要去做農活?!?lt;/br> 以工資學,這是義務勞動和義務教育相結合啊。</br> 陳云甫頓時來了興致,有些驚奇的說道:“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br> 李慶沒說話,不過身后一個叫甄庸的卻接了話。</br> “回大學士,這正是士忠五年前向教諭提出來的。”</br> 這時候董倫跟了一句:“怪不得呢,我說我那時候在這上學的時候怎么沒有這般好事?!?lt;/br> 說罷輕笑起來。</br> 聽到這主意是李慶提出來的,陳云甫對面前的李慶表示贊許。</br> “不錯,很不錯。”</br> “不敢當大學士贊譽,學生只是有感北平民生貧弊,家家戶戶無力資助孩提讀書所以才有此想,何不如以工資學,便能收納更多的孩子助其讀書識字?!?lt;/br> “甚好甚好?!标愒聘B連點頭,又問道:“那如此多的學生納入學院之內,這每日吃飯的問題可怎么解決?”</br> “皆有北平府承擔?!?lt;/br> 大明的教育在這點上值得點贊。</br> 規矩是朱元璋定的。</br> 府縣州學的學生,每天中午一餐都可以在學堂吃,由當地衙門一力承擔,不可收取錢財。</br> 這也是為尋常百姓家減壓。</br> “這北平府,倒是干了件實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