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在進入洪武十九年后早已是面目全非，陳云甫在得知朱樉被改封滁王，且終生不可離開金陵后，總算是笑了出來。</br> 只要朱樉不離開金陵，那么早晚有一天，陳云甫會弄死他！</br> 這一點陳云甫毫不懷疑。</br> 不過說來也是好笑，就在朱樉改封滁王后沒幾天，這朱樉便一瘸一拐的帶上足足三車禮物來到陳云甫這登門拜謝。</br> 至于謝什么，當然是謝陳云甫的‘救命之恩’。</br> 這個白癡！</br> 一想到朱樉的愚蠢，陳云甫便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嘲笑兩聲。</br> 本以為藍玉已經夠蠢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蠢。</br> 也就幸虧朱樉有個好爹。</br> “大學士，你在笑什么呢。”</br> 太子府內，小小朱允炆仰面看著陳云甫，好奇道：“好久沒看你這么高興了。”</br> “因為我看到你和允熥這么認真的讀書，所以才高興啊。”</br> 陳云甫伸手揉了揉朱允炆的小腦袋瓜，笑瞇瞇道：“最近功課做的怎么樣。”</br> “都學得了，大學士要檢查嗎。”</br> “既然學完了那就休息休息，去玩吧。”</br> 倆孩子歡天喜地的跑著離開，陳云甫仍坐在亭內靜飲。</br> 他在等人。</br> 大概過了能有半個時辰，陳云甫面前的茶都換了三次，耳邊才響起一陣腳步聲。</br> 繼而是兩道聲音于數步外響起：“下官齊德（黃子澄）參見侯爺金安。”</br> “兩位來了，快請坐。”</br> 陳云甫身手虛引，邊添茶邊言道：“今日找二位來，是因為前兩日太子爺謂本侯‘允炆、允熥二子益長，重在化育’，因此本侯想征集一下二位的意見，可否愿意調任春坊，擔任二位皇孫之講師。”</br> 齊黃二人對視，具看到彼此眼中之激動。</br> 這還用問，當然愿意啊。</br> 這可是做未來皇帝的少時老師，誰腦子有坑才會不愿意。</br> 至于未來皇帝是朱允炆還是朱允熥，朝中百官現在都傾向于前者。</br> 后者本是嫡出理應毫無懸念，只可惜世事無常，朱允熥生母常氏早亡，朱元璋授意扶正了朱允炆的生母呂氏，這便是子憑母貴，搖身一變，庶變嫡，嫡變庶，倆小子的命運頓時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br> 加上長孫朱雄英早夭，朱允炆現在是即嫡且長，名份上占盡了便宜，故而朝臣百官皆向之。</br> “你二人調任左春坊后，一定要盡職盡心，需懂國之重，茲于教育，尤其是教育皇孫，不可懈怠惰懶，不可輕慢無度，要時時刻刻以圣人之訓誡規范言行。”</br> 教先賢圣人之言，這我們倆最擅長了。</br> 黃子澄更是大喜，他可是科舉探花郎，說學富五車一點都不為過，一肚子的墨水全是經史子集，教兩個孩子還不是信手拈來。</br> “請侯爺放心，下官等一定盡心盡力，絕不敢有任何懈怠之處。”</br> 見兩人表了態，陳云甫遂笑道：“甚好，既如此二位便回去早做準備，吏部的任命這兩日便會下達。”</br> 送走歡天喜地的二人，陳云甫這才起身離開太子府，韋三的馬車永遠都在候著，只是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如今的陳云甫出行，也有資格配護衛了。</br> “去邵部堂那。”</br> 邵質沒料到陳云甫會來，見到后者還玩笑一句：“你小子現在可是個大忙人，怎么今天有時間來老夫這了。”</br> 身邊陪著邵質侍弄花草的一眾下人則全都跪了下來。</br> “奴婢等人見過吳中侯金安。”</br> “岳丈，前幾天太子殿下打算給允炆、允熥兩位皇孫挑老師了。”</br> 陳云甫抄起下人的水壺，陪在邵質身邊，輕聲言語。</br> 后者彎著腰理弄花莖，聞言回道：“這是太子爺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br> “太子爺的意思。”</br> “你怎么想的？”</br> “齊德、黃子澄。”</br> 邵質略有些詫異的直起腰看向陳云甫，驚疑道：“你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此二人嗎。”</br>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嘛。”</br> “現在很多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老夫自然是支持你的。”</br> 擦掉手上的泥土，邵質呵呵笑道：“走，咱們爺倆喝點茶去，晚上留在這吃飯。”</br> “檸兒呢？”</br> “陪她娘到天界寺禮佛去了，說給你求個長命符，保佑你平平安安。”</br> 陳云甫笑笑：“也不過就是個心安而已，岳丈怎么也開始信這些了。”</br> “我是不信，架不住你岳母大人信啊。”</br> 爺倆落座，下人奉上茶水，邵質沉吟道：“你去年一年大半年的光景都隨太子爺在北平，你的那道《復商疏》已經正式立項施行，戶部尚書葛循和工部尚書徐本牽的頭，在直隸、江浙先行推試，兩淮的漕引船鈔也全部增榷，成績非常突出，為你加了不少的名聲啊。”</br> “早兩年通政使司關于兩淮鹽政、漕運的本子孩兒早都看過，一旦兩淮鹽政放開、漕運船鈔增榷，起碼可以為國朝每年帶來不下于一百萬兩的歲入，意料之內罷了。”</br> 陳云甫倒是不以為然，他上《廢徭復商疏》的時候就說過，整本奏疏的核心只在廢徭而不是其他三條補充條款。</br> 他早已把通政使司這幾年關于十二省政務情況的奏疏全部看了一遍，怎么干能出成績，心里是有百分之百把握的。</br> “等國家的財政情況再好些，廢徭還是要重新提上日程的。”</br> 邵質知道陳云甫重視什么，故而開口道：“等幾年，老夫就再提一嘴。”</br> “先放著吧。”</br> 熟料陳云甫此時反而不急，他言道：“朝廷現在的重心在于設立遼東都指揮使司，大量的錢財和老兵已經陸續遷往遼東組建軍屯衛所，這也不是三五年可以做好的事，慢慢來吧。”</br> “行，那咱們不說這事。”</br> 邵質看出了陳云甫不甚想談政務，便笑呵呵的轉了話題。</br> “今年既然不忙了，那就把你和檸兒的婚事定下來，你看如何？”</br> “全憑岳丈吩咐。”</br> 算算日子，洪武十九年的陳云甫也十八歲了，在這個時代確實到了應該成家的歲數。</br> 成家好，成了家大家心里都踏實。</br> （盟主加更4/10）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