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的酒水固然好喝，但也不可貪杯，因為轉過天一早，陳云甫就早早趕到文華殿，行使自己身為內閣首輔的權力。</br> 召開了第一次內閣辦公會。</br> 齊德、邵質、徐本和徐輝祖先后趟風冒雪抵達。</br> “這一大早的開哪門子辦公會啊，冷的要命，還不如等午后再辦。”</br> 齊德在幾個內侍監的伺候下脫去大氅，更換朝靴，便抖愣著身上的雪花嘟囔道，不時還打上兩個哈欠。</br> 他沒有爵位在身，所以昨晚的華蓋殿大宴沒能參加，但齊德昨晚可也沒少喝。</br> 那請他喝酒的京官堪如過江之鯽。</br> 一口氣喝到子夜，飲的那叫一個酩酊大醉。</br> 邵質三人都忙著換鞋子，沒空搭理齊德。</br> “哈欠~”</br> 最后打出一個長長的哈欠，齊德邁步走進文華殿，而后就看到陳云甫竟然早早便在殿內了。</br> 偌大寬敞的文華殿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加了一張巨大的栴木圓桌。</br> 而在這張圓桌的后面，又圍著擺放了一圈的條案和矮凳。</br> 每張條案上都擺著一塊銘牌，上面一一寫著。</br> ‘通政使司’、‘戶部’、‘刑部’等中央衙門的名稱，不過這些條案后面都空無一人，除了那屬于通政使司的條案后坐了一胡嗣宗。</br> 整體的布局若是從高空俯瞰，就像是一張八卦圖一般。</br> 外方而內圓。</br> 陳云甫坐的位置就是正中央處，正對著文化殿的大門。</br> “見過少師。”</br> 齊德拱手見禮。</br> “齊閣老來了，坐吧。”</br> 陳云甫伸手虛引，在那左手邊的位置上，放了一塊木制的銘牌。</br> ‘文華殿大學士齊’</br> 除了這塊銘牌外，桌子上還放著一本空白的書冊和一桿筆，另外還有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茗。</br> 整個圓桌，放下了四塊如此這般的銘牌，只是名字各不相同而已，至于書筆等擺設倒是都一樣。</br> 齊德也不客氣，一屁股坐進屬于自己的位置里，舒適的軟墊加上后背處牛皮包覆的棉花，這可比以前的太師椅坐著舒服多了。</br> 愜意的拿起茶碗輟上兩口，齊德那叫一個美。</br> 這才叫做官嘛。</br> 邵質三人都看的搖頭，不過啥話也沒說，向陳云甫拱手一禮后便都坐了下來。</br> “今天是咱們五人組閣后召開的第一次內閣辦公會，開會之前，本輔先強調一下開會的紀律問題。”</br> 陳云甫的目光一一掃過幾人，最后停在胡嗣宗的臉上，謂后者言道。</br> “每一次的內閣辦公會都由通政使司負責記錄，最后要歸檔。”</br> “內閣辦公會將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只有咱們五人參加的，另一種則是內閣全體會議，六部、五寺、一院、一司各中央衙門的主官都列席參加。</br> 會議由本輔主持，再本輔沒有說完話之前，不希望有任何人插言，等到各位發言的時候，舉手即可，一個個來。</br> 另外，所有與會議內容無關的話不要說，內閣辦公會就事論事，只議事不談人，盡量精簡會議的時間和內容。”</br> “最后本輔再強調一句，內閣的所有決策由在座諸位一同表決，沒有任何人可以擅自做主，本輔不可，諸位也不可。”</br> 強調了紀律之后，陳云甫才打開自己面前的書本，開始發言。</br> “今天咱們這個辦公會的內容很簡單，就三件事。</br> 第一件事，關于諸位閣老的分管工作。</br> 魏國公因為要兼顧著五軍都督府的差事，所以中央的各司衙門政務就不分配給魏國公了。”</br> 徐輝祖點點頭。</br> 軍政分離，他這個以武官之首身份入閣的閣臣也就是來湊個人數，根本不會對任何內閣事務進行插手，心里更是打定主意，無論內閣就任何決策進行表決，他都棄權。</br> “齊閣老負責分管戶部、吏部、兵部和鴻臚寺。”</br> “邵閣老分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br> “徐閣老分管工部、禮部、太常寺、光祿寺、太仆寺。”</br> “本輔直管一個通政使司，以及主持內閣的全面工作。”</br> 說完話，陳云甫環顧眾人：“對這次分管內容，諸位有意見嗎？”</br> 邵質第一個開口道：“老夫沒意見。”</br> 齊德瞥了一眼邵質，知道后者就是陳云甫在內閣的鐵桿支持者，能有意見才怪呢。</br> 不過自己這次能分到三個部一個寺，也算是大豐收了。</br> 更重要的一點，這三個部還全是實權。</br> 戶部、吏部，一個管錢、一個管烏紗帽。</br> 想明白這點，齊德也點點頭。</br> “我也沒有意見。”</br> 最后就剩一個徐本，自然也是表態支持。</br> “魏國公呢？”</br> 徐輝祖一笑：“既然已經有了四票贊成，那本公就不表態了。”</br> “好，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陳云甫滿意點頭，繼續說道。“第二件事，關于復商一事的全面推廣。</br> 本輔決定，等到明年進了永樂新朝，就在全國內全面復商，各省布政使司增設商司衙門，大運河、長江流域經過的各府都要增設一個轉運使司，推動漕運和復商雙向發展。”</br> 齊德道：“全面復商的事，陛下還沒吐口吧。”</br> “事事都去請示陛下的話，那還增設什么內閣？”陳云甫微微皺眉看向齊德：“內閣存在的意義就是制定國策的，希望齊閣老要明白這點。”</br> “諸位表態吧。”</br> 陳云甫騰開手去拿茶杯，仰靠在椅子內等待幾人的意見。</br> “全面復商滋事體大，我認為還是先讓戶部做個調查吧。”齊德拿腔作調的說道：“畢竟除了直隸、浙江，其他各省幾十年都沒有什么復商的底子，貿然復商，本官擔心在這個過程中，有不法之徒從中上下其手、牟取私利。”</br> 徐本則言道：“遲遲不動，那就是再如何調研都是空文，這今年直隸、浙江的復商過程中雖然存在著不少的問題，但也積累了經驗，我也覺得是時候可以推動全國復商和漕運事項。”</br> 最后到了邵質這，當然是全力支持陳云甫的一切決定。</br> “表決吧。”陳云甫不給齊德繼續發表意見的機會：“支持全國復商的請舉手。”</br> 說完話，陳云甫第一個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臂，隨后邵質和徐本也先后舉手。</br> “三票贊成、一票反對、一票棄權。”</br> 陳云甫乘勝追擊，直接謂胡嗣宗言道：“全面復商的決議正式通過，通政使司可以擬文向全國各省布政使司抄發了。”</br> 齊德暗自咬牙，這鬧來鬧去的，內閣不還是你陳云甫的一言堂嗎？</br> 還表啥決啊，你當是周公的共和時期？</br> 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br> “說第三件事，新朝元年，重新勘合全國丁口、田畝。”</br> 陳云甫沒理齊德，只是看了后者一眼。</br> 就你，還想和我掰腕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