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都察院反貪局掛牌成立的這一天,正巧趕上邵質(zhì)主持召開三法司聯(lián)席會議,陳云甫抽出點時間也蒞會參加。</br> 主要是打算和邵質(zhì)說一下把刺配充軍變成勞動改造的事。</br> “這個什么反貪局,你打算讓誰來做。”</br> 會議開始之前,邵質(zhì)在后衙和陳云甫閑聊了幾句。</br> 后者想了想:“讓趙乾去做吧,他以前就在都察院做過,對都察院也熟悉,這幾年一直在通政使司鍛煉,也算成熟了不少,讓他來挑反貪局的大梁,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br> 邵質(zhì)嗯了一聲。</br> 他心里是想讓邵子恒來干的,不過既然陳云甫已經(jīng)有了人選,他也不會多說什么。</br> 聽到邵質(zhì)問這事,陳云甫心里是清楚的,所以很快就說道:“子恒兄也在審刑司鍛煉了幾年,鄒俊和我說過,做的不錯,可以考慮動動。”</br> 邵質(zhì)挑了一下眉頭:“還在三法司?”</br> “岳丈您現(xiàn)在分管三法司,子恒繼續(xù)留在這里不太合適,容易招人閑話,這樣吧,把子恒調(diào)出去,去廣東吧,出任廣東布政使司右參政。”</br> 右參政就是四把手,副省大員。</br> 看似是火箭式提拔,實際上無非從正五品提到正四品而已。</br> 比起徐本當(dāng)年從縣令一躍成為廣東布政使,差遠(yuǎn)了。</br> 邵質(zhì)先是點頭而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br> “你打算對廣東的宗族動手了?”</br> “對,時間過的太快了,這才一晃眼,我都還覺得什么事沒做呢,今年就過去了大半,等把手上的事處理完,估計就要到永樂二年了。</br> 我得抓緊去一趟兩廣,把兩廣的宗族問題處理掉,這樣的話,才能騰開手去辦永順和貴州土司問題,這些可都是國朝的心腹大患。</br> 永順、貴州、云南的土司問題一旦解決,遼東和青海地區(qū)的戍邊墾邊問題解決,我大明朝的國運盛隆至矣。”</br> “這么多的事,十年能辦完嗎?”</br> “當(dāng)然辦不完。”陳云甫一笑:“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就知足了,這十年,只是先把政策基礎(chǔ)打下去,后面,還得保駕護航呢。”</br> 爺倆又閑聊了幾句,邵子恒敲響門戶,在外面喊了一聲。</br> “少師、邵閣老,三法司的主官們都到了。”</br> 兩人這才起身,邁步走出。</br> 眼下,左都御史張紞、刑部尚書俞綸、大理寺卿鄒俊連帶著三法司的主官悉數(shù)到齊,不過眾人也沒想到今天陳云甫也來了此處,驚訝之余紛紛起身見禮。</br> “下官等參見少師。”</br> “都坐吧。”</br> 陳云甫當(dāng)仁不讓的搶了本屬于邵質(zhì)的主位,所有人就都跟著各退一位。</br> “本輔的時間有限,今天來這里只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奉圣諭,都察院成立反貪局,就反貪局的職權(quán)范圍和章程,由本輔代為傳達。”</br> 陳云甫沒說這是自己或者內(nèi)閣的決策,而說是朱標(biāo)的圣諭。</br> 只要皇帝吐口同意的事,那就沒必要過內(nèi)閣表決了,因此,陳云甫直接宣達倒也省了很多時間。</br> “第二件事呢,則是本輔有感刺配充軍這條刑罰有些不合時宜,想和諸位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一種更合適的方法來替代。”</br> 取消刺配充軍?</br> 眾人無不對望,張紞試著問了一句:“少師的意思是,打算恢復(fù)肉刑?”</br> 在有刺配充軍之前,那刑罰史要追溯到秦漢了,那時候就是肉刑,要么割鼻子要么割耳朵,甚者剜去髕骨,砍去雙手雙腳。</br> “不不不,肉刑下,舉國到處都是殘廢,那更有傷天和。”</br> 陳云甫把勞動改造的概念提了出來:“像服徭役、挖礦、開荒這種事,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更是占用國朝大量的財政預(yù)算,我們?yōu)槭裁床话堰@些犯人集中起來從事這些苦力勞動,既節(jié)省了國朝的財政預(yù)算,順帶著還能讓他們通過為國家進行貢獻的行為來彌補之前犯下的錯誤。</br> 以前,刺配充軍也是為國家做貢獻,可是刺配充軍的效果卻并不明顯,邊疆的軍營每年都有大量的逃兵,而且這些罪犯刺配充軍之后,如果從事后勤的輸送,就會有很多的機會逃跑,如果從事前線戍邊,就必然會分發(fā)武器,身懷利刃殺心自起,給罪犯以武器,他們反而會成為軍營中的隱患。</br> 因此,本輔才倡議,取消刺配充軍變更成勞動改造。”</br> 堂內(nèi)陷入到安靜中。</br> “都談?wù)勛约旱囊庖?暢所欲言。”</br> 陳云甫不搞一言堂,這么大的事,事關(guān)全國數(shù)萬乃至將來數(shù)十萬計罪犯的處置問題,由不得不慎重。</br> “集中管理、勞動改造,倒也確實不錯,關(guān)鍵在于,這個期限如何商定。”</br> 大理寺卿鄒俊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有的呢只是小偷小摸,有的呢是打家劫舍,罪刑的榷定需要有一個明確的標(biāo)準(zhǔn),另外,還有的只是輕刑,比如打架斗毆,只不過是拘押一年,若是直隸的犯人拘押一年,卻要發(fā)配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挖礦,來回的腳程可能都要好幾個月,這不是白白荒廢了嗎。”m.</br> “嗯對,鄒寺卿這個問題提出的非常好。”</br> 陳云甫點頭:“輕型犯占據(jù)了咱大明罪犯的三成,對于這種輕型犯怎么處置,確實需要好好考量,就地使用能不能解決。”</br> “就地使用?”</br> “哪怕是直隸腳下、京畿周邊,我們也可以專門為這些犯人建造可以使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的生產(chǎn)單位嘛。</br> 瓷器廠、磚廠,再不行還有屬于兵仗局、軍器局的煉鋼爐、鍛鋼廠,沿海地區(qū)有鹽場和船廠,每個省無論是沿海省份還是河南這種中原省份,都各自有官府官營的事可以做。</br> 以前呢,多都是雇傭民間工人,現(xiàn)在完全可以讓這些輕型犯來充任,既節(jié)省了用工費的支出,也可以釋放大量民間工人,轉(zhuǎn)型去擴產(chǎn)。</br> 比如以前的人手只可以支持兩座鍛鋼廠,現(xiàn)在轉(zhuǎn)成三座、四座。</br> 一個熟練的工人大概需要兩到三年時間就可以培養(yǎng)出來,一個出色的工頭、匠師大概需要十年,那么,一個重刑犯通過十五年勞動改造后也可以成為一名極出色的匠師。</br> 等他釋放后,朝廷少了一個犯人,而國家多了一個出色的匠師,他可以改頭換面,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靠這門手藝掙錢糊口,也可以去培養(yǎng)出更多技術(shù)工人。</br> 這就是,循環(huán)的良性使用,順道還解決了獄后復(fù)民的就業(yè)問題,而不是放歸民間,地方官府還要擔(dān)心這群人繼續(xù)為非作歹。”</br> “那輕型犯呢,他們只有半年甚至一年的刑期,這么短暫的時間,很難讓他們完全洗心革面,他們很可能會繼續(xù)犯罪。”</br> “累犯加刑,同樣判一年的,累犯判三年,再犯判五年甚至七年。”</br> 大家伙都笑了出來。</br> 陳云甫這是把犯人玩了命的使喚啊。</br> 生產(chǎn)隊的驢都不敢那么累。</br> “當(dāng)然,這只是本輔的想法,具體落實下去,怎么量刑、怎么使用、怎么安置就業(yè),具體下來的量化標(biāo)準(zhǔn),包括輕重罪行的審判,還得是你們專業(yè)來考慮。”</br> 陳云甫站起身:“今天,本輔就說到這,你們討論吧,討論出一個結(jié)果交給本輔,還有內(nèi)閣會要過呢。”</br> “是,下官等恭送少師。”</br> 陳云甫點點頭,而后又點了一下張紞的名字:“等會后,來找本輔,本輔有事交代。”</br> 后者應(yīng)了下來。</br> 走出大堂,陳云甫問了一下身邊的楊士奇:“本輔今天還有哪些事沒做。”</br> 后者拿著隨身的小本本匯報道:“高麗的李成桂使者到了,帶隊的是他兒子李芳遠(yuǎn),分管禮部的徐閣老前幾日抱恙無法接見,您要先替內(nèi)閣接見一番。</br> 另外,山東左布政使趙子良奉內(nèi)閣令于今日到京了,匯報濟南、長清、東阿、兗州、濟寧五府河流干涸導(dǎo)致今年山東糧荒之事。”</br> “唉。”</br> 這一天天的,真他娘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