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全被趕出了文華殿,也被趕出了皇宮,甭管他后面會如何找自己女兒、找朱允炆訴苦,那已經和現在正在進行的內閣辦公會沒有任何關系了。</br> 此刻的內閣辦公會,全是陳云甫一人的火力全開。</br> 不是說我陳云甫沒有涵養嗎,我還真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做沒有涵養。</br> 而陳云甫在文華殿的咆哮同怒吼,幾乎實時傳遞到了朱標和朱元璋那。</br> 父子兩人都知道,陳云甫這是,在替老大哥出氣呢。</br> “標兒確實有個好兄弟。”</br> 朱元璋突然很羨慕自己的兒子:“他這般做,幾乎是自絕后路,癮固然過足了,可只怕這次內閣會后,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沒人再會親近他。”</br> 朱標強撐著病體要下床。</br> “朕要去文華殿,朕要攔住云甫。”</br> “云甫糊涂啊,朕萬一真有個好歹,允炆嗣承大寶,哪里還會容得下他。”</br> 吉祥跪在地上死死攔住,哭的那叫一個可憐:“皇爺,您得休息啊。”</br> 朱標的病體實在是撐不住,只能無力的重新躺會病榻,他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突然言道。</br> “擬一道圣旨送往文華殿,加云甫太子太師銜!”</br> 他現在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能保住陳云甫,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辦法了。</br> 吉祥連滾帶爬的跑去擬旨,剛打算找個小宦官去傳旨,沒想到撞上了從外面進來的寶祥。</br> “干爹。”</br> 見到寶祥,吉祥還是很恭敬的,連忙喚一聲干爹。</br> 寶祥沒理他,來到朱標榻前跪下,言道:“陛下,太上皇命奴婢帶話,說希望您能加少師陳云甫太子太師銜。”</br> 這一刻,父子兩人都想到了一塊。</br> 只有這么做,才能告訴內閣、告訴百官、告訴全天下,老朱父子倆,將全力支持陳云甫!</br> 這口氣,陳云甫出的痛快!</br> 誰跟陳云甫作對,老朱就敢殺人。</br> 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累成這個樣子,朱元璋能不動刀,已經算是給足了朱標面子。</br> “干爹,皇爺已經把詔擬好了,正說著要拿到文華殿宣詔呢。”</br> 吉祥連忙捧著詔書過來,寶祥看了一眼朱標,見后者點頭便起身接過。</br> “既然這樣的話,那奴婢親自去傳。”</br> “有勞祥公公。”</br> 讓寶祥親自去傳達這道圣旨,朱標心里頓時踏實許多。</br> 文華殿里的那些人,就算心中對陳云甫有再大的氣,這道詔書一至,所有人都將垂下腦袋。</br> 皇權面前,沒有魑魅魍魎!</br> 朱元璋和朱標父子倆都沒想錯,當寶祥出現在文華殿,當著所有人的面宣讀出詔書,加陳云甫太子太師銜的那一刻,就連徐輝祖,都不由自主的俯下腦袋。</br>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當李善長死后,這一天會很快到來,但誰也沒有想到,會來的那么快,那么突然。</br> 這可是太子太師,要是換以往,那是要大朝會甚至是正旦那天,舉國同慶時候頒詔書的。</br> 這樣才顯得隆重,而如此倉促的加銜,多少有些寒酸了。</br> 不過朱標加印的詔書,寶祥親自宣讀,規格上,同樣到頂,含金量絲毫不差。</br> 這是老朱爺倆,攜手一道給陳云甫站臺來了。</br> 當寶祥將象征著太師的金印綬帶捧給陳云甫后,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癡癡的望向陳云甫的背影。</br> 大明,太子太師!</br> 如此年輕的國朝太師,窮二十一史,誰開過如此先河!</br> 不管未來的路如何,也不管將來陳云甫的下場、結局如何,這一天,將永遠的鐫刻進瑰麗的歷史畫卷之中。</br> 而陳云甫的名字,已經注定要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且璀璨的一墨。</br> 千百年后,后人永遠都會在史書上看到這個名字,甚至,會很頻繁的看到。</br> 等到陳云甫換好衣服重新回到文華殿坐下,便是一直從不在內閣會上發表意見的徐輝祖也開了口。</br> “太師剛才的批評,甚是在理,我等既食君祿,當報君恩,這半年,咱們確實懈怠了。”</br> “魏國公說的極對。”兵部尚書,齊德的狗腿子張忠緊隨其后,倒戈相向:“太師心念國家,多年來一直夙夜勤懇,和太師一比,我等簡直羞愧為官,恭聆太師責罰。”</br> “恭聆太師責罰!”</br> 齊刷刷的,所有人都起身面向陳云甫躬身作揖,哪怕是滿心八百個不忿的齊德,這一刻也是額頭汗水密布。</br> 沒有什么人,可以在這道由兩任皇帝威權疊加的圣旨前還能直起腰板的。</br> 這道圣旨看似是加恩,其中蘊含的殺氣,那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br> 陳云甫就這么坐著,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圈朝堂大臣,他的心,和臉色一樣冷。</br> 曾經夢寐以求的太師自己終于得到了,但陳云甫一點都不開心,他寧愿不要這個太師,寧愿不去解決兩廣的問題和麻煩,只想換老大哥健健康康。</br> 這半年自己要是留在京城內,朱標的身體不會惡化的那么快。</br> 可現在木已成舟,路,永遠是往前走的。</br> 自己必須要走下去,咬著牙也要走下去。</br> 所以,該收了。</br> 罵也罵過,怒也怒消,手頭上那積案累牘的政務,總得處理吧。</br> 深吸一口氣,陳云甫讓自己的心情盡量平靜下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都,坐吧。”</br> 于無聲中,仿佛已經凝固如一潭死水的文華殿陡然活泛過來,所有人都從僵硬的狀態中恢復。</br> “謝太師。”</br> 齊德落下屁股,擦去腦門那密密麻麻的汗水,第一個做起了自我批評。</br> “剛才聽了太師的詰責,下官如醍醐灌頂一般,頓覺靈臺清明,要不是太師,下官幾糊涂也,諸位,咱們得以太師為楷模,每日三省吾身,鞭策自己才是啊。”</br> “齊閣老所言甚是。”</br> 令人作嘔的附和聲此起彼伏,這一刻,每個人似乎都忘記了之前的不快,忘記了陳云甫毫不留情的叱罵和批評。</br> 被罵又如何?大家都被罵的跟孫子一樣,誰比誰好看?</br> 既然都不好看,哎,心里就舒服多了。</br> 你說會不會生氣?</br> 開什么玩笑,被太師罵那是我等的光榮,不知道打是親罵是愛嗎,太師就是大家為官仕途上的標桿、旗幟、領袖。</br> 太師罵咱們,說明愛咱們,是希望督促咱們成才。</br> 所以被罵是一種愛的表現,高興都來不及呢,怎么會生氣呢,這可不興亂說話。</br> 至于已經被趕出皇宮的馬全,此刻已經沒有人再去在乎了。</br> 開玩笑,你女婿是朱允炆又如何,起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朱標真到了那一天,朱允炆嗣承大寶,只要朱元璋還在,大明朝的家,還是陳云甫管著。</br> 不知不覺間,因為這一次的事,陳云甫也走進了朱元璋此刻越發感性的心中。</br> 這大概就是禍福相依吧。</br> 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