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剛回來，也不知道歇歇，開哪門子的內閣擴大會？”</br> 六月三伏的天，金陵就是個大火爐，熱到讓人懷疑人生，齊德頂著烈日，穿著一身的官袍那叫一個滿肚子牢騷,可是通政使司的傳達放在那，齊德又不能推辭。</br> 人是來了，帶著一嘴的廢話。</br> 可當齊德走進到文華殿內，看到滿臉堪稱冷冽的陳云甫后，滿嘴的不爽瞬間跑了個一干二凈，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做了一揖。</br> “見過少師。”</br> 說實話,打心里齊德還是有些怕陳云甫的。</br> 這位大明的少師，是真有兩把刷子啊。</br> 雖然齊德不知道陳云甫去了廣東之后是怎么和當地的宗族談的,就知道陳云甫沒玩出什么大殺四方的把戲，就迫的廣州那些個宗族紛紛順從朝廷，這難道不是能力嗎。</br> 另外就是，李善長死了！</br> 換言之，陳云甫這位少師將會很快正位，加太子太師銜，自己和陳云甫的官銜差距，已經堪比云泥，惹不起啊。</br> 陳云甫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了齊德一眼，甚至連回禮都沒有。</br> 這般高傲的姿態，好懸沒把齊德當場氣死。</br> 你這還沒當太師呢，就開始學著禮絕百僚了？</br> 不過很快齊德的心情就好了許多，因為后面無論是進來的徐本還是陳云甫的老丈人邵質，再到九卿、六部五寺的主官，陳云甫是一個人都沒搭理，一次禮都沒還過，一張臉,臭的嚇人。</br> 這下得罪人不少吧。</br> 齊德心里還在暗樂,但也不自然的嚴肅三分。</br> 能把陳云甫氣成這個樣子，連面子上的基本禮儀都不講，必是心中有火，這火要是撒出來，不知道誰倒霉呢。</br> “少師，人都到齊了。”</br> 楊士奇也是緊張到吞口水，小心翼翼遞了一句話。</br> 陳云甫沒反應，就在楊士奇打算再提醒一句時，便見陳云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br> “在座的諸位，都是吃干飯的嗎！”</br> 這聲叱罵來的如此突然，說的如此不給臉面，把所有人都驚愕的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看向陳云甫。</br> 這種話，是打陳云甫嘴里說出來的？</br> 包括徐輝祖。</br> 老子是個武官，招誰惹誰了挨你一頓罵。</br> 別說你還沒當太子太師，就算李善長親自來，他也不敢...好吧，論輩分李善長這么罵徐輝祖，徐輝祖好像還真沒脾氣。</br> 徐本的面上不好看，他這一生最重實干，而且為人立場一貫堅持務實摒虛，現在被陳云甫大庭廣眾之下叱罵吃干飯，當即就板了臉。</br> “少師這話是什么意思，您心中要是有邪火，那就回府好生休息，內閣辦公會是解決事的，不是讓您發邪火的地方。”</br> “就是。”齊德馬上跟腔：“您這幾個月撫辦兩廣事務，我們都知道少師不容易，可您不容易我們就容易了？您這陰不陰，陽不陽罵誰呢，再說了，眾同工領的都是朝廷俸祿，不是少師的俸祿，您似乎不能這么辱罵我等吧。</br> 希望少師自省，而后向我等道歉。”</br> 陳云甫猛然扭頭看向齊德，那通紅的眼珠子直接把齊德一嘴的話全給嚇回了肚子。</br> “本輔，還要向你們道歉？”</br> 嘭的一聲又是拍在桌子上，陳云甫直接咆哮了出來：“本輔說你們吃干飯，已經給足了你們面子！</br> 本輔設立內閣的原因是什么，就是為了替陛下分憂，替社稷黎民辦事的，好么，本輔去一趟兩廣，前后不過半年的時間，你們這些位都干了哪些事！</br> 本輔看了通政使司這半年來的內閣會記錄，你們一件事都沒扯明白過，動不動就跑到陛下御前爭吵不休，有時候甚至到了入夜還要入宮面圣。</br> 陛下勤政不可不見，你們就為了一個勤政的虛名，芝麻大點的事都要纏著陛下去欽辦，那既然如此，要你們這群人還有什么用！”</br> 一想到老大哥那病如枯槁的臉，陳云甫的怒火就險些把理智給吞沒，要是腰上別把刀，他都恨不得當場砍死齊德這位內閣次輔。</br> 光祿寺卿馬全很是不爽，他的閨女已經被下聘，朱元璋欽定為朱允炆的東宮正妃，將來就是大明的皇后，而他就是國丈！</br> 這段時間，哪個官員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就算是齊德同他說話也是客氣的緊，還透露準備給他挪挪位置，入列九卿！</br> 不自覺間，馬全甚至有了一種錯覺，那就是他已經不是一個臣子了，而是大明這個國家的主人之一，便是陳云甫位極人臣，也不過是朝臣罷了。</br> 兩者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br> 現在見陳云甫罵的難聽，馬全就發了聲：“怎么一趟兩廣走下來，少師一點涵養都沒有了？”</br> “你說本輔沒有涵養？”陳云甫冷笑起來，以手指向馬全：“那好，本輔今天還真就給你表現一下什么叫做沒有涵養，本輔就讓你看看，什么叫沒有涵養！</br> 馬寺卿，你被罷職了！”</br> 馬全當場傻眼。</br> 什么情況？</br> 無數人都直呼陳云甫這是瘋了嗎。</br> 怎么一回來就發那么大神經。</br> “你有什么權力罷我的職。”</br> “一個區區的四品寺卿，你問本輔，有什么權力？”陳云甫冷笑道：“就憑本輔是奉天殿大學士，是內閣首輔大臣！你要是不滿，可以，現在就過表決，將光祿寺卿馬全罷免，同意的，舉手吧。”</br> 幾乎沒有懸念，齊刷刷九只手掌舉了起來，而后便是陳云甫自己的手。</br> 十票！</br> 都不給馬全任何說話的機會，陳云甫直接厲喝一聲：“來人，給本輔把他的官袍給去了，趕出皇宮！”</br> 這已經不是打馬全的臉，而是赤裸裸打東宮太子朱允炆的臉了。</br> 陳云甫不知道馬全的身份嗎，明明知道卻還這么做，做的一點情面都不留，誰都知道，陳云甫這是真殺紅了眼。</br> 能不惱嗎。</br> 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準備，讓這群廢物全給打亂了。</br> 陳云甫沒殺人，已經是最大的克制！</br> 齊德此刻什么都不敢再多說，怒火中燒的陳云甫氣場全開，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br> 誰，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宰輔大臣！</br> 平時有禮有節的是給大家伙面子，不給面子的時候，誰他娘都不好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