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河南布政使成耀、都指揮使于敏昌已率軍五萬至衛(wèi)輝。”</br> “山東都指揮使盛庸已率軍八萬至兗州。”</br> “胡海部十萬大軍已經(jīng)抵達汝寧府,控制淮河沿線干流。”</br> 由二十三萬大軍組成的包圍圈在無聲無息中布置完成,徹底切斷朱棣、朱棡包括朱楨三人所有的撤退路線。</br> 這些軍情也同樣送到了朱棣案首之上。</br> “如今撤退已無路,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走下去,攻克金陵!”</br> 徐州大捷之后,朱棣領軍繼續(xù)南下,抵達朱明祖地鳳陽。</br> 離著長江已經(jīng)不足二百里。</br> 渡過長江,攻克金陵,是擺在朱棣等人面前唯一的生機活路。</br> 可姚廣孝卻嗅到了敗亡的味道。</br> 他看向朱棣,想要說句什么,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該怎么進言。</br>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懷疑有詐的話,那到此刻這步田地,姚廣孝已經(jīng)可以確定,從朱棣起兵之前到起兵之后,一直都是在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動著向前走。</br> 這雙手的主人,叫陳云甫。</br> 又或者說的再難聽點,朱棣不是被推著走,而是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陳云甫用幾個細線吊著,肆意的擺弄。</br> 倒三角的老虎眼掃過帳中的一眾將官,姚廣孝狠狠打了一個冷戰(zhàn)。</br> 宋晟、王弼、戴次申。</br> 這三人真就是死心塌地跟著朱棣造反嗎?</br> 現(xiàn)在想想,姚廣孝一身冷汗。</br> 與其說是這三個人跟著朱棣造反,如今看來,更像是這三個人在‘挾持’著朱棣造反。</br> 就好比眼下,朝廷或者說陳云甫已經(jīng)布置好了包圍圈,切斷掉朱棣等人撤退的所有路線,留給朱棣的,只剩下繼續(xù)往金陵打。</br> 如果不打,王弼等人會不會直接兵變?</br> 換言之,一旦撤退的話,朱棣現(xiàn)在就要死!</br> 可接著往下走,一樣是死路一條啊。</br> 姚廣孝有些絕望。</br> 如果事態(tài)真和自己所想的一樣,那么這個局,陳云甫是怎么布下來的,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布下的呢?</br> “先生,想什么呢?”</br> 朱棣看向姚廣孝,笑言道:“如今朝廷拜了陳云甫為帥,命藍玉等人為副將,殊不知藍玉等人已經(jīng)與孤暗通款曲,打算綁了陳云甫,開城獻降了。”</br> 姚廣孝的嘴角抽搐幾下,勉強一笑。</br> “王爺乃天命所歸,大事成矣。”</br> “孤取天下,先生當居首功。”</br> 首功,首犯差不多。</br> 凌遲處死恐怕是跑不掉自己了。</br> 姚廣孝內心一片慘然,卻奇怪的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竟然一點也不害怕,更多的反而是好奇。</br> 好奇陳云甫。</br> 建文二年十二月十七,朱棣領軍南下,大軍在來安落營,同一時間,朝廷的平叛軍也渡過長江,相隔七十里構筑防線。</br> 一時間,來安這個小小縣城外,云集了五十余萬大軍。</br> “如今朝廷京營傾巢出動,孤若是領一支奇軍繞道直撲金陵,那么,豈不是一戰(zhàn)而定天下?”</br> 朱棣興致勃勃的審視著戰(zhàn)圖,最后將目光停在燕子磯的位置。</br> “戍衛(wèi)燕子磯沿岸的是常茂吧。”</br> “只要他放開路給孤,孤明日晚上就能到金陵城下!”</br> 想到就要做到,朱棣真就能帶著朱棡兩個人帶著一萬余嫡系部隊夜奔燕子磯。</br> 那常茂會讓二人如愿嗎?</br> 這個問題不存在。</br> 應該問陳云甫會讓他們兩人如愿嗎。</br> 逼著朱棣夜渡長江,偷襲金陵,是陳云甫這十五年來一盤棋中的最后一步。</br> 所以,不是朱棣會不會走這一步,而是陳云甫要求他必須要走這一步!</br> 常茂不僅放開了所有守備任由朱棣渡江,還很貼心的在燕子磯沿線留下大小船只二百余。</br> “朱棣會是傻子嗎?”</br> 在陳云甫家中書房,已經(jīng)年老多病的宋國公馮勝出現(xiàn)在這里,并向陳云甫提出這一問題。</br> “從決定造反到今日夜渡燕子磯,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師您為他安排好的,如此順風順水,他能不起疑?”</br> “換你,你會懷疑嗎?”</br> “當然。”</br> 陳云甫便哈哈一笑:“這不就行了,連您都懷疑,朱棣能不懷疑嗎,就算他真那么傻,姚廣孝可是個聰明人,我估計,姚廣孝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算到了,知道這是我給他們挖的坑。”</br> 馮勝明顯腦子有些跟不上:“既然他們都知道這是坑了,還往里跳?”</br> “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扭轉乾坤的,無論那個人是誰。”</br> 陳云甫老神在在的喝著茶,此刻的他,已經(jīng)將這三年來留的胡須全部光了個一干二凈。</br> 顯得如此年輕,如此的意氣風發(fā)。</br> “不是朱棣和姚廣孝硬著頭皮往里跳,而是我,是很多人逼著他們往里跳,其實到這一步,朱棣跳不跳這個坑已經(jīng)不影響大局了,他只是想死的明白點而已,又或者說,他不服氣,想臨死前反抗一把,看看能不能來個死里逃生。</br> 萬一他靠著這一萬多人真的攻克金陵,不就能手刃我報仇了嗎。”</br> 只帶一萬多嫡系夜渡長江,而把宋晟、王弼等人的十幾萬陜甘、遼東軍扔在來安,說明朱棣已經(jīng)知道自己身陷局中,所以不再相信宋晟、王弼等人。</br> 來金陵,不過是臨死掙扎罷了。</br> “算算時間,俞以豐應該也動手了,現(xiàn)在北平,已經(jīng)重歸朝廷的王化之下。”</br> 陳云甫輕笑一聲:“朱老四一家老小的命,現(xiàn)在都在我手里攥著呢。”</br> 馮勝一怔,而后也跟著笑了出來。</br> “時局可是都在太師掌握之中,太師運籌帷幄,料事如神,老夫敬佩。”</br> “通知常有道、姜塘還有熊璟,把朱楨也拿下吧,收網(wǎng)了。”</br> 陳云甫緊了緊襟口,冬夜的風吹的他很不適。</br> “宋國公也在京城修養(yǎng)兩年多,想好去哪安享晚年了嗎?”</br> “昆明吧,昆明四季如春,還是很不錯的。”</br> 陳云甫點點頭,取出一份自己這段時間根據(jù)記憶著工部繪制出的前世亞洲地圖,用筆舔過朱砂盤,在昆明落墨。</br> 最后畫了一個大大的圈。</br> 包括麓川、八百大甸(今泰國中北部)、太古剌司(今緬甸中部)、升龍(今越南河內)。</br> “十年,十年內我替宋國公擺平這些地方,您和您的后代,永世在這做王。”</br> “這些地方,以后會有一個新的名字,叫越州,您,就是越王!”</br> 馮勝起身,面向陳云甫單膝跪下抱拳。</br> “老朽,拜謝太師。”</br> 陳云甫沒有去攙扶他,而是走向窗邊,仰望星空。</br> “四千年前,禹帝開九州、定華夏,這一世,我也要想學學禹帝,劃一個新九州出來!”</br> 千秋霸業(yè)、萬世功名。</br> 誰說為人臣者,就不能比肩秦皇漢武了。</br> “老大哥,我答應過你,我陳云甫一家永不會做篡逆之臣。”</br> “我陳云甫說到的事,一定做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