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這個年,金陵城中的大小權貴們注定是過不好了。</br> 所有人人心惶惶之余,無不將目光全部對準了里仁街。</br> 那是陳云甫的住處。</br> 陳云甫到底是打算謀朝篡位還是做權臣專政?</br> 也有很多聰明人、墻頭草想著登門來投誠,可惜,如今的里仁街已經被數千錦衣衛嚴密把守,誰也進不去。</br> 直到十二月二十八。</br> 這一天,陳云甫要搬家了。</br> 搬到長安街去住,離著皇宮更近,象征著權力的核心。</br> 當初齊德、方孝孺、黃子澄三人做內閣輔臣的時候都住在這西長安街上,三家還是連廊,如今三人都被流放到了廣西,因此全騰了出來。</br> 本來邵質的意思是干脆讓工部打通,建一個占地兩百畝的超大府邸,彰顯陳云甫的身份,不過后者沒有同意。</br> 住那么大的府邸,光干衛生都費勁。</br> “讓朝鮮的李成桂朝貢個一千婢女?!?lt;/br> 藍玉帶著常茂、沐春兩人登了門,四下打量著陳云甫的新家,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實在不行,俺帶兵北伐,給太師您抓他個萬八千奴婢來?!?lt;/br> 大明廢奴,廢的是大明籍,可沒說外籍人士也優待。</br> 幾千年天朝上國養出來的傲氣,在藍玉的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br> “本輔一大家子就那么些人,哪里需要多大地方,這府邸六十余畝,也算是不小了,住著吧。”</br> 陳云甫對這塊的要求倒是不甚大,他現在想,住皇宮都可以。</br> 一個住處而已,哪里還能給此刻的陳云甫加什么面子。</br> 這個時候邵檸走了過來說話道:“夫君,書房已經收拾出來了,你和梁國公他們先去書房話事吧,這外面收拾的活,妾帶著人來做就好?!?lt;/br> “辛苦你了?!?lt;/br> 陳云甫點點頭,邁步向后院走,身后的藍玉三人則齊刷刷向著邵檸問了一禮。</br> “見過夫人。”</br> 道了禮后才跟上。</br> 還別說,齊德這家伙選的府邸真不錯,起碼書房很大。</br> 陳云甫進來的時候,這間書房已經被完全收拾一新。</br> 在正位的墻上,掛了兩幅地圖,分別是大明堪輿圖和一副縮小比例的新九州圖。</br> 而在足足兩丈長的書桌上,中央位置擺著一擺件,左右兩邊各探出頭來,懸掛著迷你縮小版的大明國旗、軍旗。</br> 這個擺件是從陳云甫原先的住處拿來的。</br> 整體布局幾乎原模原樣的還原。</br> 因此也讓陳云甫頓生一種親近熟悉感。</br> “都坐吧?!?lt;/br> 書桌夠寬,因此藍玉三人坐下絲毫不會擁擠,不過三人坐下的時候,都不自然的將目光投向陳云甫背后墻上懸掛的那副新九州地圖。</br> 尤其是藍玉,他的眼里一片火熱。</br> “宋國公又生了病,所以沒能來,什么事,常茂你回頭替本輔帶個話吧?!?lt;/br> 馮勝歲數太大了,眼瞅著就快要不行,因此這次敘事沒能趕到,此刻還臥病在家呢。</br> 常茂點點頭,誒了一聲。</br> “今天找你們仨來呢,就兩件事?!标愒聘σ膊欢嗪?,開門見山的指出正事:“一個,就是馬上要過年,本輔明確一點,明年沒有建文三年了,明后天就讓朱允炆退位?!?lt;/br> 好嘛,這第一件事就夠驚人。</br> 藍玉收回望向地圖的目光,興奮的直點頭:“好,太師放心,俺老藍明天就干?!?lt;/br> “新帝讓誰做都無所謂,找個歲數小的就行?!?lt;/br> 那日陳云甫同朱棣說,新帝會是朱允熞,其實誰做很重要嗎?</br> 更談不上什么廢長立幼,陳云甫又不是皇帝挑太子,他是權臣啊。</br> 權臣不立小皇帝,難道還立一個歲數大的給自己添堵嗎?</br> “第二件事,就是本輔打算,取消內閣,順便重組五軍府。”</br> 三人明顯一怔。</br> 你自己就是內閣首輔,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廢除內閣呢?</br> “后面幾十年,肯定會有很多事要做,我們需要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所以,本輔不希望有人掣肘權力。</br> 軍政一肩挑,咱們先把事辦完,再給大明重設一個內閣?!?lt;/br> 三人這才明白陳云甫的意思。</br> 后者的雄心壯志太大,因此,必須要高度集權才有可能成功,大家一團和氣凡事商量著來,那就意味著效率冗慢。</br> 常茂和沐春看向了藍玉,想看看后者什么態度。</br> 藍玉挑了一下眉頭,絲毫沒有猶豫的說道:“太師,您說什么俺老藍都沒意見,您放心,俺一定全力支持您?!?lt;/br> 聽到藍玉的表態,陳云甫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不住點頭。</br> “多謝梁國公了。”</br> 有了藍玉帶頭,常茂和沐春自然是緊隨其后:“末將二人,唯太師馬首是瞻?!?lt;/br> “言重了,咱們商量著來?!?lt;/br> 陳云甫客氣一句,隨后才繼續言道:“軍隊是一定要改制的,改制才能牢牢的抓在咱們自己手里,所以要明確地方都司和邊軍的區別。</br> 之前本輔在廣西搞了一個生產兵團,至今也快三年了,時間短所以成績還不顯著,不過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那就是廣西的稅賦這兩年一直以一種很穩定、很健康的生長苗頭在進步。</br> 稅是國本,沒有稅,咱們再多的雄心壯志、豪情抱負都做不成,所以,地方各省府要有專門的稅警或者說稅卒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lt;/br> 軍政稅分別對應著槍桿子、官帽子、銀子。這三個子,陳云甫必須全控制住。</br> 這些都是專業上的事,藍玉等人也不懂,因此都沒吭聲,安靜聽著陳云甫一人說。</br> 不過心里卻也都咂摸出了一絲滋味。</br> 從地方都司里面分離出專門的士兵來征稅,那不就是武力征稅嗎。</br> 如果對老百姓的話完全沒這個必要。</br> 陳云甫這是打算把刀尖指向誰?</br> “我們沒意見?!?lt;/br> 他們能有什么意見,陳云甫愛對付誰對付誰,他們以后的利益盤又不在大明,或者準確來說不在中州。</br> 大明定什么制度和他們沒有絲毫關系。</br> “行?!标愒聘c點頭道:“伱們沒意見的話,本輔心里就踏實多了?!?lt;/br> 這個話題不聊,藍玉跟著說了一句。</br> “太師,俺倒是有個別的想法。”</br> “說說。”</br> “請太師,進王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