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之上,一眾朱明宗親屏氣靜聲,聆聽著陳云甫的侃侃而談。</br> “昔日太祖曾言:‘元廷之盛,在有世祖之雄威。’,元廷之強盛、疆域之廣袤、宗教之兼容,歷朝歷代無有媲者。”</br> 這話確實是朱元璋親口所說,是有史可查的。</br> 我們可以挑出元朝一堆的毛病,但不能忽略和刻意貶低忽必烈這位元世祖的雄才大略。</br> 他是個屠夫,但也是一位集很多優點于一身的帝王。</br> 因此,連朱元璋這種白手起家的開辟之君都稱贊忽必烈,說元廷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元世祖的雄威。</br> “忽必烈非常認真且忠誠的貫徹了其祖父也就是成吉思汗當年西征時定下的自征自領政策,從未對四大汗國之政務橫插一手。</br> 亦從不因其為蒙古大汗、元廷皇帝的身份,而強迫四大汗國對其朝貢或者無條件服從,元廷或者說大蒙古的這種體制,本輔稱為大陸化普遍帝國之特征。”</br> 這真是一個新鮮的詞匯。</br> 一眾親王都很好奇,努力咂摸這個新詞的意思。</br> 關于大陸化普遍帝國的特點和多元化政體,在另一本書中有寫,這里不多贅述,有興趣想要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br> 這里陳云甫繼續著自己的闡述:“忽必烈施行著高度的中央集權,但這個中央集權僅僅是針對元朝內部。</br> 在政權的地位上,四大汗國和元朝是平起平坐的,沒有宗主國、藩屬國之分,因此,我們可以把四大汗國連著元朝一起當做是五個國家。</br> 而成吉思汗一手定下的大蒙古體系,就相當于是一個看不見的聯邦政權。</br> 而這個聯邦政權的最高統治者,便是蒙古大汗。</br> 忽必烈既是元朝的皇帝,也是大蒙古的大汗,所以在名義上他領導著五個國家,這只是他個人的權力,并不意味著元朝有領導四大汗國或者干涉四大汗國內政軍事的權力。”</br> 雖然陳云甫一直在說元朝的事,但這些個親王沒有傻子,聯想到之前金陵傳出的新九州的風聲,他們多少都明白了一些陳云甫的話外之意。</br> 明朝,只是中州的王朝,不是大九州的最高領導者。</br> 換言之,將來的明朝就等同于大蒙古體系中的元朝,而陳云甫這個劃定九州的人物,就是忽必烈。</br> 既是明朝的太師,又是大九州的共主。</br> 做明朝太師,是因為陳云甫永遠恪守著對老大哥生前的承諾,永不顛覆朱明江山。</br> 不僅是自己,也包括后世子孫。</br> 他們這些朱明宗親,也一樣能從這塊蛋糕中吃到美味的一口。</br> “你們之前既然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自然也就知道,本輔劃定的這個新九州有多大,下一步,本輔就要著手來思考如何去一一剪除周邊的敵人和政權,這件事,不是本輔需要而是本輔離不開有能之士的幫助。</br> 諸位親王都是太祖的子嗣,能力那也是天下有目共睹的,閑賦在京,實在是太浪費了。</br> 所以,本輔希望能得到諸位的幫助。”</br> 朱權聽懂了陳云甫的意思,也看懂了陳云甫的操作。</br> 用陳云甫說的那個詞來解釋,就很容易講明白。</br> 新九州,是陳云甫做出來的一塊香甜可口的大蛋糕。</br> 沒有這塊蛋糕,陳云甫就很難取得藍玉等人的全力支持,自然也就不可能這般容易的竊取權力。</br> 眼下,陳云甫雖然竊走了權力,可這份權力并不牢固,因為陳云甫若是不兌現自己的承諾,不把這塊蛋糕制做出來給別人吃,那么很有可能會遭到權力的反噬。</br> 說起來輕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新九州就畫出來了,可是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啊。</br> 再難,陳云甫也必須做到!</br> 那他就需要構造一個牢固的利益共同體。</br> 因此陳云甫將這塊蛋糕拋了出去,用一根線高高的吊在半空中,讓所有人都能看的見。</br> 誰想躍起吃到這塊蛋糕,就必須聚集在陳云甫的大旗下,為陳云甫鞍前馬后、竭盡所能的效力。</br> 換言之,陳云甫用一塊暫時還看不見、摸不著的大餅,來強行聚集一批忠實擁躉、強行驅使一群文臣戰將。</br> 忠心未必可信,但利益一定牢固。</br> 另外,這也不是看不見摸不著,起碼新九州中的遼州,現在隨時可以劃定建制,常茂,隨時都能赴任遼王。</br> 可以預見到的,常茂或者說常家為了這個遼王,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征戰沙場,替陳云甫亦是替自己的家族,全力吞滅朝鮮。</br> 這是常家的萬世基業所在,不需要任何人鼓舞,不需要陳云甫去鞭策,常茂自己比任何人都害怕打敗仗。</br> 高明啊。</br> 千金市馬骨,有了常茂、常家這個鮮活的例子在,藍家、馮家、沐家等就一定會緊密團結在陳云甫這個中央核心周圍,為了各自家族的基業奮力拼搏。</br> 相同的道理,陳云甫懸出這一塊蛋糕來,他們這些個朱明的宗親,也會向陳云甫靠攏。</br> 能走出金陵,總好過一輩子軟禁的強吧。</br> 哪怕走出金陵的代價是向陳云甫效忠、伏獻自己。</br> 這叫什么。</br> 用陳云甫的話說,這叫雙贏。</br> 談判的結果,從來不是雙贏就是雙輸。</br> 一如當年陳云甫在廣東和四大家族談判,放開廣州市舶司所有的利益給四大家是一樣的。</br> 這條廣州通海夷道能給國家帶來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沒有這如山似海的金銀、物資支持,陳云甫的大九州計劃就失去了助力。</br> 前后發生的一切,都正嚴絲合縫的按照計劃在走。</br> “四哥,你輸的不虧啊。”</br> 朱橚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br> 遇上陳云甫這樣的對手,除非一開始就慎重對待,不然稍有大意,那就會落入到陳云甫那一環扣一環造出的時勢大局之中。</br> 今日的一切,從來不是陳云甫強令某個人去做某件事,而是大勢推動著每個人必須做每件事!</br> 就如朱棣的造反、藍玉等人的投誠。</br> 而大概率的,今天又要加上他們這些位宗親了。</br> “太師,有朝一日,我們真能如您所說,到九州創立基業嗎。”</br> 陳云甫自信一笑。</br> “本輔許諾出去的事,有哪一件沒做成過?”</br> 人設立的穩,做事便有準。</br> 你要換朱允炆出來扯什么大九州計劃,藍玉等人連聽都懶得聽更別說信了。</br> 朱權長出一口氣,第一個向陳云甫作揖下腰。</br> “既如此,小王愿為太師效犬馬之勞!”</br> 自朱權之后,更多的朱明宗親紛紛開口,表態順從。</br> 唯獨朱橚遲疑許久。</br> “能否求太師,寬宥四哥、六弟的性命。”</br> “楚王只是一時迷糊從逆而已,本輔可以寬宥,但燕王,不行!”</br> 陳云甫望向朱橚:“周王明白的。”</br> 兩方都賭上了身家性命,不是過家家。</br> 愿賭,就要服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