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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時來天地皆同力

    浙江,杭州城外楊柳別苑。</br>  這是嚴家在杭州或者說浙江的產業之一,一個占地極廣的小桃源,一個避暑的勝地。</br>  今天這里迎來了它的主人,也是嚴家的家主,原浙江省道糧長嚴震直。</br>  如今這位曾經的大地主可是不得了。</br>  “人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震直兄今時不同往日了,日后官面上很多事情,還望震直兄多多提攜下官啊。”</br>  楊柳別苑內,假山矗立、綠水溪流好一派美景,兩個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并肩而行,說話者若是讓浙江當地的官員見到,必能一眼認出來而驚掉下巴。</br>  因為,這位竟然是浙江左布政使王鈍。</br>  身為浙江當地名副其實的一把手,竟然在嚴震直面前稱,下官?</br>  按照最新出臺的九品十三級,王鈍已經是正二品了。</br>  這個時候的嚴震直呵呵一笑,擺手道:“藩臺嚴重了,嚴某也不過是蒙了太師的識拔,擢賜軍政院行走,此番回浙,也是為了實地督辦一體納糧的國策罷了,可不敢錦衣夜行四個字。”</br>  軍政院行走,怪不得王鈍要自稱下官。</br>  王鈍笑著應了兩聲,沒在這件事上過多的糾纏,他今天來楊柳別苑,也不只是為了和嚴震直白話寒暄,畢竟兩人早已相識多年。</br>  “這次太師推行一體納糧,用意在何,這力度決心,到底是什么尺寸?”</br>  在商言商,在官言官。</br>  嚴震直沒有給出直接回復,而是反問了一句:“藩臺平素,喜歡看小說嗎?”</br>  “小說?”</br>  “當年太師還做永樂首輔的時候,不是著通政使司整出了一份金陵日報,還連續十幾版刊發了不少的神話故事,后來直隸各府、江南各省道富裕的地方都有樣學樣,連咱們浙地如今,不也有了杭州日報、紹興日報。</br>  那些光怪陸離、精彩拍案的故事便都是小說。”</br>  兩人說話間到了涼亭,別苑里嚴家小輩侍候著奉上茶水。</br>  王鈍接過哦了一聲,搖頭道:“震直兄也知道,這幾年中央的政策是層出不窮,地方忙的焦頭爛額,下官哪里有時間去看這些故事。”</br>  “埋頭拉車固然勤奮,可要是不會抬頭看路,那就是南轅北轍,白白虛度光陰。”</br>  “震直兄的意思,這幾年中央政策的風向,都在小說里?”</br>  “太師做事一向高屋建瓴,非我等凡俗可以揣度,咱們要踏實下來細細品,才能撥開云霧見日月。”</br>  日月為明,撥開云霧見日月,就是變天的意思。</br>  王鈍細細品嗅,沒有急于接話,而是拱手笑道:“不知震直兄這府內,可有最新的杭州日報。”</br>  嚴震直一笑,抬手間便有后輩送上了一份。</br>  “早給藩臺備下了。”</br>  王鈍接過來看,很快便從不多的版幅中找到了一篇轉載的,署名為陳云甫的故事。</br>  這篇文章的名字叫。</br>  《士兵突擊》!</br>  聽名字也知道,這是一篇軍旅題材的故事,整體內容更追求故事性和精彩性,但少卻了一些真實的血肉感。</br>  比如,邊軍最愛的嫖宿和聚賭斗毆連一字半句都沒有。</br>  但這并不妨礙這篇連載故事的可讀性和激勵效果。</br>  王鈍沒有當過兵,但他一步步從底層小官干到一省布政,自然接觸過都司衛所,兵什么樣,他不比任何一個將軍了解的少。</br>  因此,只當個故事看。</br>  “挺好看的,太師寫的非常精彩,讓人拍案叫絕。”</br>  王鈍總不可能當著嚴震直的面去批評陳云甫,因此只能挑些好聽話說。</br>  后者只是淺笑,沒言語。</br>  王鈍知道,嚴震直這是給自己提醒呢。</br>  ‘太師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細細揣度。’</br>  心里想著這句話,王鈍再一次重新看了一遍,除了驚嘆整篇故事的精彩之外,仍舊絲毫沒有什么其他的發現。</br>  “還不懂?”</br>  嚴震直笑笑,扭頭看向身后的后輩:“小六,這篇故事你看過嗎?”</br>  “回伯父的話,侄兒都看過了,這是連載的第六版,侄兒一字不落的全看了下來。”</br>  “什么感覺?”</br>  “非常好看,還有就是,侄兒對軍營心生向往,想去看看,軍營是不是真如太師故事里寫的那樣。”</br>  都不用嚴震直再往下說,王鈍一點即透。</br>  “太師這么做,是要動兵?”</br>  “你知道兵部這半年來,招募了多少新兵源嗎。”</br>  嚴震直說出來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因為他自己也知道王鈍不可能知道,故而不等王鈍回答,自己順著話繼續向下說道。</br>  “一共六萬八千人,這里面,足足有七千人是識字的,他們有的是自己來當兵,有的呢是和兄弟一起,更多的則是家里有門有戶來入伍,家里面放心不下,把受雇的佃戶、租戶都陪著送進軍營。”</br>  “江西是科舉大省,每一年,大概會有五千九百人取得秀才的功名,每三年,會有大概四十到六十人被錄三甲進士。</br>  也就是說,將近一萬八千名讀書人中只能出幾十個進士,比例接近四百取一。</br>  那沒有躋身的秀才公干什么呢,就繼續待在家里讀圣賢書,以往,這些位秀才公還有功名田可以吃,現在沒了還不活活餓死鬧翻天。</br>  太師早就料到了,所以早在這條政策頒行之前,這士兵突擊的故事就連載了五版。</br>  很多年輕熱血的秀才公中舉不得,紛紛投身軍營當起兵來了。</br>  以前的軍隊全是文盲,以后的軍隊,估計都是識字的。”</br>  王鈍抽了口子涼氣:“讀書人都去當了兵,那國朝如何取士錄官?”</br>  “那就要看讀什么書了。”嚴震直敲敲桌面道:“都在跟著變,再過幾年估計就是翻天覆地,當然,這不是咱們現在考慮的事,現在咱們只要知道,國朝,要打仗了。”</br>  “打仗?”</br>  王鈍挑眉:“打哪里?”</br>  “朝鮮!”嚴震直用非常篤定的語氣說道:“遼州的拼圖,只差一個朝鮮了。”</br>  王鈍能做一省布政,腦子是機靈的,現在嚴震直給他捋順了邏輯之后,他自己也能推理出個七八分。</br>  細細一咂摸。</br>  大量年輕的、懂得識字文化的新鮮血液涌入軍營,顯然是為了戰爭在做準備。</br>  放眼大明一圈,最適合這些個新兵歷練的戰場,毫無疑問就是朝鮮。</br>  因為,朝鮮的漢化在那里放著。</br>  這群讀書人做基層軍官的話,完全可以不用上峰督促,就能做到在打仗的同時進行安民撫民工作。</br>  另外,朝鮮戰場的難度也是最低。</br>  其他的,不管是北伐大草原還是征安南都不容易。</br>  前者那是中原王朝幾千年來的夙敵,后者瘴氣密布、險山險林,不是西南云貴川的兵,光一個水土都無法克服。</br>  所以,只能是去遼東。</br>  “現在,那么多的政策都才剛剛傳到地方,都還沒來得及推行呢,朝廷就要打仗,還是打大仗,能穩當嗎。”</br>  “不能再耽誤時間了。”</br>  嚴震直說道:“軍政院其實已經通過了氣,仗明年開春就打,主帥是常茂,副將是他弟弟常昇。”</br>  遼州是封給常茂的,常家人不去賣命,誰去賣。</br>  誰的地盤誰去打,最大化調動積極性。</br>  準確說,這積極性都不用調動。</br>  嚴震直望向王鈍:“現在,你知道這次一體納糧,太師和朝廷的決心有多大了嗎,這個尺寸,知道怎么把握了嗎?”</br>  后者點頭拱手:“下官,明白!”</br>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次一體納糧的決心不用去問陳云甫有多大,而是要去問問常茂有多大。</br>  誰要是不把這條政策推行好,都不用陳云甫發火,常茂自己就能提著刀把不干事的人給砍成八段。</br>  誰敢拖他們常家萬世基業的后腿?</br>  不得不說,陳云甫玩的這一手簡直堪稱是神來之筆。</br>  再也不會有人說陳云甫是自己造自己的反了,因為,有一大批人會趕在他之前,替他鏟除掉所有的反對派。</br>  在陳云甫的身邊,早就形成了以他為核心的堅實的利益共同體。</br>  “遼州一旦事成,那么蒙州、越州計劃就會先后啟動。”</br>  王鈍艷羨的望向嚴震直說道:“震直兄如今貴為軍政院行走,下官可是聽說,入了軍政院,新九州,就能分一杯羹。”</br>  “都是太師的恩賜。”</br>  嚴震直拱手向南京方向凌空拜了兩下:“咱們呢忠心做事,太師圣目如炬,是能看在眼里的,九州那么大,總有藩臺你將來一展拳腳的地方。”</br>  只在大明做官,退下來就是人走茶涼,想要家族世代昌盛,就要爭取在新九州分一杯羹。</br>  換言之,干出成績躋身入軍政院,是唯一的途徑。</br>  “下官年近五旬了,還有機會嗎。”王鈍嘆口氣,可憐巴巴的望向嚴震直,期待后者能夠指點迷津。</br>  嚴震直哂然一笑。</br>  “你自己都沒信心,嚴某又怎么幫的了你呢,不過王兄,嚴某直言一句,便是咱們這輩人沒機會,下一輩總也有機會的。三五十年內,你覺得九州能開辟幾個。”</br>  “這是太師畢生的夙愿,也會是咱們這一代和下一代人共同的夙愿。”</br>  嚴震直滿眼敬服的望向南京方向感慨。</br>  “時來天地皆同力,太師,高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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