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陰暗的囚室內,一名健壯錦衣衛將一桶涼水,狠狠的潑在一名被捆縛住囚徒身上。</br> 后者呻吟一聲,幽幽醒轉過來。</br> 眼簾微微抬起,模糊的場景逐漸清晰。</br> “輝祖兄,近來還好否?”</br> 這個囚徒,竟然是曾經大明的魏國公,先開平武寧王徐達的嫡長子徐輝祖。</br> 而站在這徐輝祖面前的,更是當今大明朝權力的巔峰。</br> 太師陳云甫。</br> “逆賊!畜生!”</br> 徐輝祖這人也沒什么素質涵養,對著陳云甫就是破口大罵。</br> 后者一不氣二不惱,往椅子上一坐就這般坦然的和徐輝祖對視著。</br> “為什么要反我?”</br> “逆賊,人人得而誅之!”</br> “姑且就算我死了,那你們這么做,最終目的總是要有一個的吧。”</br> 徐輝祖大義凜然的說道:“自然是還位于陛下!”</br> “朱允熞?還是朱允熥、朱允炆。”</br> 陳云甫不屑的嗤笑一聲:“輝祖兄,你怎么總是那么單純,難道你認為他們掌了皇權之后,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嗎,你們聚眾謀逆把我鏟除,把藍玉、常茂他們都殺了,重新掌握京營,軍變扶持這三位中的而某一個人登上皇位。</br> 他們心里就踏實了不成?不會的,他們會懷疑你是第二個陳云甫,一樣會暗中想盡辦法誅殺你。”</br>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徐輝祖可謂把愚忠表現的淋漓盡致:“我徐家世承太祖太宗之恩,便是為大明朝粉身碎骨,那也是為人臣子之本分!”</br> 徐輝祖的愚忠和岳飛有的一比,但這是值得歌頌的愚忠,絕不應該被鄙視或者嘲諷!</br> 知恩圖報,是華夏民族文化中,值得褒獎一種美德。</br> 若是從這一種感情上來說,那陳云甫,甚至都不配給徐輝祖提鞋。</br> “你提到報恩,我陳云甫,難道就沒有報恩過嗎。”</br> “當年太祖興起郭桓案,導致浙江、直隸、江西三省府縣政務空殆,各種小到雞毛蒜皮事都要太子爺親辦,我陳云甫天天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每日夙夜不寐的一件件去辦。</br> 這不是在報太祖太宗的恩嗎?</br> 新婚燕爾,我放著嬌妻美妾、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去陪伴,天南海北的到處去督辦地方政務,這不是報太祖太宗的恩嗎?</br> 湖廣、貴州、兩廣、云南、遼東、陜甘,這些動亂不止的省份,哪一個不是我陳云甫絞盡腦汁,嘔心瀝血去想盡辦法給安撫下來、發展起來的,沒有我陳云甫,哪有現在國稅超過四千萬石、稅銀過八百萬兩的大明朝!</br> 你眼瞎嗎,你看不見嗎,你知道現在西北的物價有多低嗎,你知道現在云貴川老百姓活得有多滋潤嗎,你知道現在浙江、江西等士紳大省的治安有多好嗎,你知道一個廣州市舶司每年為國朝帶來多少財稅嗎。</br> 你知道山東旱災,老子一個月連六十個時辰都沒睡到,天天住在荒郊野外喂蚊子,才換來一百多個縣百姓不被活活餓死、渴死!</br> 你知道自從中原復興計劃之后,河南如今的發展是如何的欣欣向榮,是如何的一日千里。</br> 你知道全天下有多少老百姓念著老子的功、念著朝廷的好!</br> 我不像你們天天就知道滿嘴的仁義道德,我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比你們這群人整天只會說空話的人,綁在一起都大!”</br> 陳云甫的怒斥讓徐輝祖稍微冷靜許多,但他還是不屑一笑。</br> “你有功,我們從沒有否認過,但是有功,就能讓你心安理得的去造反、去謀逆了,是嗎。”</br> “造反和謀逆這兩個詞我陳云甫當不上,更不敢當,不過我知道,你這種人,我沒本事勸說你改變。”</br> 陳云甫揮揮手:“來人,把輝祖兄放了吧。”</br> 幾名錦衣衛上前給徐輝祖解開鎖鏈,后者晃了晃發酸的手腕和脖子,兀自冰冷的看向陳云甫:“你不用假模假樣的釋放我,就算放了我,我一樣會反你。”</br> “隨便你吧,你去廣西反我吧。”</br> 陳云甫冷笑一聲:“你一家會被流放到廣西,那里還有朱棣一家子陪著你,你們說不準可以找到共同的話題來反我。</br> 包括耿炳文、郭英兩家都會跟你一起,不過輝祖兄,我提醒一句,去了廣西之后,千萬不要在大庭廣眾下說反我,不然,廣西的老百姓會把你們生吞活剝的。”</br> “去看看廣西的大好局面,看看那里的老百姓活得怎么樣,再好好考慮你們還沒有資格反我。”</br> 撂下這句話,陳云甫直接起身離開,再也懶得去看徐輝祖一眼。</br> 他不像曹操那般,需要殺干凈任何一個反對者,他更比曹操要自信的多。</br> 這些愚忠朱明皇室的人,已經所剩不多了,只有茍延殘喘的寥寥,就算全抱成團又如何,把他們往廣西一扔,就掀不出什么風浪來。m.</br> 當然也可以扔到山東去。</br> 主要陳云甫擔心,扔到山東去沒多久,山東那些感情質樸的百姓真會把徐輝祖一家給分食個干干凈凈。</br> 萬家生佛的感恩,就是對陳云甫當年救災最大的褒獎。</br> 天下有那么多的人感念陳云甫的恩德,便是有寥寥些許如徐輝祖這樣的人,又如何呢。</br> 由他們去吧。</br> 陳云甫要回自己的家,好好的陪陪媳婦孩子,至于這些人,流放是他們唯一的歸宿。</br> 只不過這次流放的名單中,不包括徐輝祖的親弟弟徐增壽。</br> 因為就是他,把確鑿的情況,暗中通報給了陳云甫。</br> 識時務者為俊杰啊。</br> 一如歷史上,徐輝祖因不愿服從而被朱棣殺,徐增壽卻一直暗通朱棣。</br> 朱老四舍得殺自己的大舅哥,但陳云甫卻不舍得殺徐達的孩子。</br> 他甚至都不舍得殺朱棣的,但沒辦法。</br> 徐輝祖比起那些言官要好很多,只是氣不過謾罵陳云甫而已,沒有口無遮攔的亂罵。</br> 全當他放屁就是。</br> 至於原金吾右衛指揮使范聚、原駙馬都尉郭鎮兩個人就沒那么好命了。</br> 他們的歸宿只能是五馬分尸。</br> 總需要兩個倒霉蛋來殺雞儆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