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世武堪稱是懷著朝圣般的心態走進的正堂。</br> 雖然陳云甫不在這,但這個官邸,還是閆世武第一次登門。</br> “末將拜見夫人、拜見少公子。”</br> “閆將軍不用多禮,快請就坐吧。”</br> 小小的陳景和當起了大大的家,神情自若的用稚嫩嗓音安撫了閆世武激動的心,也安撫身邊邵檸緊張情緒。</br> 閆世武平復下心情,在陳景和的詢問下,將錦衣衛所探到的所有情報娓娓道來,匯報完后便抱拳落座,垂首不敢亂看。</br> “兩位國公是怎么個打算?”</br> 陳景和望向藍玉兩人,問了一句:“是抓還是不抓?”</br> “少公子,為了安全計,還是抓吧。”藍玉說道:“徐輝祖、耿炳文、郭英這三人畢竟都是曾經掌過兵權的人,又有金吾右衛范聚、駙馬都尉郭鎮的從逆,誰也說不準此刻這些位在京城中有多少同黨叛軍,萬一要是哪天暴起沖撞了夫人和少公子,可就不好了。”</br> 這次常茂倒是沒反對,他倒不是改變了主意,而是因為。</br> “夫人和少公子決定即可。”</br> “貿然抓這些人,會不會惹來一些不好的風言,對云甫造成影響。”邵檸有些擔心陳云甫的名聲:“畢竟這些位曾經可都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軍國重將。”</br> 藍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差點脫口說出一句婦人之仁。</br>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關心名聲?</br> 倒是小小的陳景和揚起了腦袋。</br> “娘,兒倒是有個想法。”</br> “說來聽聽。”</br> “兒現在大了,之前一直在南京官學和同學們一起由先生教書、傳授知識,習文而不會武,徐輝祖、耿炳文、郭英三位老先生都曾熟諳兵戎韜略,可否請到官學,教兒和同學們武略?”</br> 把三人聘請進南京官學當老師?</br> 用這個名義抓起來!</br> 藍玉有些不可思議看向陳景和,然后打了個冷顫。</br> 這是一個黃口孺子能想出來的辦法嗎。</br> 邵檸眉開眼笑:“景和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br> 揉了揉陳景和的腦袋已示贊賞之后,邵檸便看向藍玉二人道:“二位公爺覺得如何呢?”</br> “少公子這個想法甚善。”</br> “那就去做吧。”</br> “是。”</br> 二人連著閆世武當即起身抱拳,轉身便走,身后陳景和追了上去,攔住藍玉的衣角。</br> “少公子?”</br> 陳景和踮起腳尖,奈何個字實在是太矮,藍玉就微微俯下腰把耳朵湊過去。</br> “讓南京官學的教諭大張旗鼓去請,若是三人不愿意,就通知刑部拿人,不要動錦衣衛,人,必須要抓起來。</br> 父親不在京,這段時間必須要確保南京不出任何問題,防微杜漸,無論是誰都不能生亂子,一切等父親回來再做主。”</br> 藍玉眼角一陣抽搐,鄭重點頭。</br> “少公子放心,我明白的。”</br> 應下后,藍玉又抱拳行了一禮,大步流星離開官邸。</br> 前腳出了門,后腳便同常茂、閆世武二人感慨一聲:“少公子有乃父之風,日后必成圣明。”</br> “是啊,太師后繼有人。”</br> 常茂亦是往官邸方向看了一眼,驚嘆道:“少公子可承太師衣缽大業。”</br> 閆世武站在一邊不敢開口搭這話茬,就像二人抱拳告辭。</br> 甥舅二人又各自感慨一番后才互相道別離開,開始著手處理此事。</br> 話分兩頭,再說此刻的官邸之中,送走藍玉三人后,陳景和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擦去腦門上細密的一層汗珠,顛顛跑到邵檸身邊笑道。</br> “娘,我剛才的表現不錯吧。”</br> “非常好。”邵檸掏出手絹給陳景和擦擦小臉,開心的表揚道:“我兒長大了。”</br> 陳景和便作揖:“都是娘事前教的好。”</br> 教的好?</br> 難不成剛才都是邵檸娘倆演出來的不成。</br> 確實是教的。</br> 徐輝祖等人暗中串聯的消息錦衣衛在得知后,怎么可能只匯報給藍玉等人呢,自然也會有人暗中將消息傳到邵檸這。</br> 因此,之前陳景和說出的所有話、做出的所有反應,都早在頭天晚上已經預演了整整一夜。</br> 至於邵檸的緊張和驚惶自然也是偽裝出來的,只有這樣,才能更加襯托出陳景和這個孩子的臨危不亂。</br>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br> 而陳景和的人生,又哪里是一個上將軍可以的。</br> “今天藍玉他們倆聯袂登門,為的必然是說徐輝祖等人圖謀不軌的事。”</br> “娘帶你出面,你只要表現的好,他們就會對你父親更有信心。”</br> “大九州,不是你父親一代人可以完成的偉業,你要讓那些外臣對你有信心,相信你將來可以挑起你父親的大旗,將這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完成,只有這樣,他們才會一直堅定不移的追隨你父親、追隨你。”</br> “他們的后人、他們的下一代也會對你父親、對你忠順服從,不敢生出絲毫不該有的分裂叛變之心。”</br> “這些人將來可都是土皇帝啊,要壓服他們,要讓他們幾代人都不敢反。”</br> “如此兩代、三代人之后,我們陳家,永遠都是九州的共主。”</br> “你父親是禹王,而你,也一定會是禹王!”</br> “但景和,你要記住,你父親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天下宗周,而是六國歸秦!”</br> “九州將來,只能由我陳家的后人,去實現那偉大一統!”</br> 陳景和握著母親的手,仰頭看著一臉嚴肅的邵檸,便笑道:“娘,兒聽說父親當年許給你一個愿望,你便是想要做女帝也可以。”</br> “傻孩子,娘就算做女帝,不也是爲了你,只要你能成才,比娘做女帝更值得開心。”</br> 陳景和就嘿嘿直笑,最后默默的小聲說了一句。</br> “娘這么做,也是為了讓弟弟們將來不敢再和我作對吧。”</br> “你說什么?”</br> “啊沒事。”陳景和隨口遮了過去,松開手跑回后院:“娘,我去做功課了。”</br> 邵檸望著遠去的小不點背影亦是一笑,面上滿滿的幸福。</br> 上天賜給了她一個頂好的夫婿,又給了她一個聰明的兒子,她可比武則天幸福多了。</br> 而遠在遼東的陳云甫在收到京內送來的信后,也給出了自己的批示。</br> “抓!”</br> “啟程,咱們回京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